民国往事 - 第五章 兰管家的旧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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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笼罩湖口镇,空气似凝了水,连窗外的修竹都低垂了叶尖。

随着时局愈来愈难以预料,穆府也开始有些与往日不同。现在府内事务繁杂,兰管家日日奔忙,大到账目往来,小至炊火柴米,皆要他亲手打理,脚步匆匆,少有闲暇与知秋照面。唯有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陪伴知秋练习国术。

这日傍晚,知秋独坐西厢房,倚在书桌旁,窗外竹影摇曳。

他本想埋首书卷,强迫自己忘了那日练功时的失态,然而脑海中却挥之不去那柔韧的触感,和那股想要接近对方的渴望,既让他难堪,又让他难以忘怀。

而且他总觉得那一刻,老管家的身体似乎也有些异样。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于是强迫自己翻开书页,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北厢房那边终于亮灯了。

知秋将书放下,起身在屋里踱步。他想去找兰管家聊聊天,却又担心自己那些小心思藏不住。犹豫再三,他还是出了房门,向北厢房走去。

穿廊曲折,夜色中显得幽静。

知秋走到兰管家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压低声音道:“三爷?睡了没?”

门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兰管家身穿宽松的麻布里衫,面上带着些倦色,一见知秋,眉眼便带了笑意:“哟,臭小子,这么晚不睡觉,又跑我这儿来做什么?今天可没有瓜子给你嗑啊。”

知秋咧嘴笑道:“我不嗑瓜子,您老就是我的瓜子,我今儿就来嗑您!”

他故意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

兰管家笑出声来:“嗨,听说过嗑瓜子,可没听说过嗑老头的。”一边侧身让开道,“进来吧,少耍嘴皮子。”

知秋没有客套,径自走进房里,熟门熟路地走向里间,一点也不见外地在床尾坐下,眼睛四下打量:“我就是来看看三爷住得还舒不舒服?怕半夜老鼠蹿上床,把您吓着了。”

兰管家也跟着坐了下来,一脸不屑地说道““哼!臭小子这嘴,净说些没影儿的。我年轻时候连狼都摔过,还怕耗子?再说,这房间这么干净,哪里来的耗子。”

然后,他顺势靠近知秋,脸凑了过来,肩膀轻轻碰了碰知秋,带着一丝打趣的语气说道:“瞧你这小贼样,怕不是担心我屋里有耗子,而是你心里有什么小耗子吧!”

知秋吐了吐舌头,没有反驳。眼睛依旧四顾着。

屋内陈设简单朴素,一张木床,青布被褥,桌上摊着几本翻开的账册,角落里堆着几只旧木箱,一切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知秋的目光又回到了兰管家身上,眼神里带着一抹顽皮的笑意。他低头凑近,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肚子,笑嘻嘻道:“三爷,您这肚子倒是越发威风了,不会是经常偷偷享用了什么上好的酒菜吧?”

兰管家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润的肚子,赶紧拉紧衣襟,故作不悦地回道:“滚滚滚,这天热得慌,才穿得宽松些。你这臭小子,又想占我便宜,手别乱动。”

知秋不依不饶,撒娇道:“哎呀三爷,您今儿怎么这么金贵?练功的时候,您还嫌我这不够力那不够劲的,现在就摸一下也不行了?您别这么小气,就一下嘛~”

说着,他伸出双手,在兰管家身上胡乱挠来挠去,引得对方忍不住躲避,却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最终兰管家摇头叹气,宠溺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越长越没规矩!成,摸吧摸吧,别把我肚子摸瘪了。”

话音未落,他随意地后仰靠在床上的被子上,双手随意搭在肚子上,整个人半躺着,身体放松得舒展开来。衣襟轻松掀起,硕大的肚皮暴露在知秋面前。

知秋手指轻轻落在那片皮肤上,触感柔软中带着一丝紧实的肉感。他心跳微微一乱,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三爷,您这肚子跟热水袋似的,又结实又柔软,摸着真舒服。”

兰管家哼了一声,斜睨他一眼:“少拍马屁。说正事吧,这么晚过来,就为了捏我肚子?是不是又惹老爷生气了?”

知秋一撇嘴:“没有,这几天我可老实得很,哪敢拂逆他老人家。”

他一边说着,手指却在老管家腹上缓缓滑动,渐渐向下。指尖轻柔地拂过肚皮,仿佛在探寻某种存在。他的目光落在那圆润的皮肤上,鼻翼微动,隐隐嗅到一丝淡淡的艾草香。

忽然,他指尖一顿,碰触到腹下一处粗糙的纹理,藏在裤头边缘。他眼睛一惊,手指下意识地勾住裤头,轻轻往下拉。

一道疤痕显露出来,从肚脐延伸下去。

兰管家心中一紧,立刻伸手去拉裤头,想遮住那片肌肤,低喝道:“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慌乱,手掌拍向知秋拉住裤头的手。

知秋却不依,目光凝住疤痕,低声道:“三爷,让我再瞧瞧,这疤……怎的如此?”他手指扣住裤头,执拗地似要再往下拉。

兰管家拉了几下,还是无奈叹了口气,躺着不动了:“哎,你这孩子... 瞧吧,瞧够了以后就老实练功,别整天偷懒,练几下腿就酸得摔老头子我一身土。”

知秋指尖轻触那疤,俯身凑近盯着那粗糙的肌肤纹理,他眼角有些发红,低声问:“三爷,这疤……怎么来的?”

兰管家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腹部,淡淡道:“一块旧疤罢了。”

他本想轻描淡写过去,却见知秋一脸认真,眼神倔强地望着他:“您不是一直说把我当儿子?那我就想知道这疤痕,难道也不行?”

听到这话,兰管家身子微微一颤。他静静看了知秋一会儿,神色变得异样的柔和,却又难掩一丝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这臭小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解开裤头,缓缓将布料往下推了推,露出了那道显眼的疤痕。

那道疤自肚脐旁斜斜延伸向下,看着有些狰狞,和周围的肌肤极不相称,末尾甚至隐入老管家那丛略显斑白的腹毛之中。

知秋屏住呼吸,缓缓俯身,目光紧盯着那道斜斜延伸至腹下的疤痕。手指轻轻抚摸过去,沿着疤痕缓慢滑动,触感从粗糙的老茧到伤口边缘。他手指稍稍拨开几缕斑白的毛发,才看清那道疤痕的尽头。

“三爷,这疤可真长!是怎么弄的?当时应该很疼吧?” 他的手指在毛发间抚摸那道疤痕,心中有些难受,眉眼中满是心疼与怜惜。

兰管家只是静静地躺着,眼望着床帐篷顶,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后才淡淡道:

“小时候跟人打架,被刀划的。疼,好像是疼过,可现在,连怎么受的伤都记不得了。”

他语气淡然,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陈年旧事。

兰管家仰靠在被褥上,本来只是为了让知秋看得更清楚。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异样。目光从床帘顶慢慢回到自己腹部。

知秋手指不停地轻轻在自己下腹那条老疤上来回摩挲,连掌缘都不时触及裤头边缘,触碰到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这臭小子,脸也靠得实在太近——一呼一吸,暖气几乎都打在自己的下腹毛发处,痒痒的让人有些心神摇曳。

虽然知秋并无他意,但这姿势,这距离……未免太过....暧昧!

他按住知秋的手,轻声道:“行了,别摸了,再摸三爷这疤又要给你摸烂了。”

知秋的指尖依旧轻轻地摩挲着那道老疤,指腹一寸寸描摹,每一寸皮肤的触感都让他感受到兰管家曾经的痛楚,不为人知的过往。他抬头看向兰管家,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心疼:“三爷,您曾经历了那么多…… 您.... 以后..... 我... 我不会让您再受这种伤的。”

兰管家凝视着知秋,握了握那只仍放在自己腹部的手,语气里带着笑意,缓缓说道:“知秋,你是真的长大了啊。呵呵,想养三爷了是吧?那以后,老头子我就赖着你了。

知秋犹豫了片刻,忽然有些担忧的说道:“那...那.... 以后,您会一直陪着我吧?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您都不会嫌弃我,对吧?”

兰管家一怔,握着知秋的手心微微收紧,语气像是嗔怪:“臭小子,乱想什么呢!三爷把你当亲儿子,哪会嫌你?不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三爷总归是老了,有些事儿..........”

知秋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三爷一点都不老!真要老了,那就该我来陪您!”

二人对视着,知秋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的更紧了,那掌缘处的柔软似乎都有了一些硬度。三爷的眼中充满了温柔,仿佛藏着所有的慈爱。知秋感觉,自己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安心的时光,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老管家坐起身,抬起手摸了摸知秋的脸,声音有些颤抖:“知秋,你的确是大了,懂事儿了。但,你有自己的人生和路,总有一天,你不会再愿意黏着我这个老头子的。”

未等知秋开口,兰管家紧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牵着知秋走向窗前。

坐落在石钟山的穆府,足以俯瞰鄱阳湖。夜色下,湖面波光黯淡,远处的洋轮泊在深水道中,喷出一缕白汽,汽笛声低沉悠长,似在诉说乱世的不安。

兰管家把知秋的手握在胸口。他沉默片刻,缓缓道:

“知秋,这世道,有些路不好走。你瞧那湖面,远远望着,波光粼粼,一片平和美景。可只有水下的鱼儿才知道,底下藏着多少漩涡、多少暗流....”

“人年少时,总觉得凭着一腔热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有些路啊,一旦踏上,就很难再回头。三爷不是怕你走错了,只是……怕你今后受苦。”

他转头看了看知秋,语气放得更轻了些:“三爷疼你,自然想护着你,陪你久一点;三爷想陪护你一辈子,想看你黏着三爷,三爷自然舍不得你。但三爷终究会老了,而你终究也要学会独自面对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儿。”

知秋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忽然就有些鼻酸,几滴泪珠悄悄滑了下来。他轻轻前倾了身子抱住了兰管家,下巴轻轻抵在兰管家的肩头,像是想要将心里的话全都藏进那片肩窝里。

兰管家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拭去他脸侧的泪,又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笑道:“臭小子,今晚怎么这么粘人。”

他将知秋抱紧,圆脸上的灰白胡须不经意地在知秋脸上蹭了蹭,像是宠溺着一件心爱之物。松开手后,兰管家打了个呵欠,笑道:”不过,老头子可熬不住了,明儿三爷给你再去酥糖坊买一包桂花糕,省得你又说我小气!”

知秋破涕而笑,说道:“三爷,桂花糕我就不要了。明天我自己去镇上找人捏个三爷样子的糖人,吃了它!”

兰管家瞪大了眼睛,抬手作势要打,笑骂道:“臭小子,赶紧滚!”

目送着知秋的背影,兰管家的笑意渐渐褪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喃喃自语:“这孩子……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