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暮者 - 第九章 刀名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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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的瞬间。
南宫暮忽然感觉,整个石室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一瞬间,从盛夏,坠入了寒冬。
他看到对面的薛晚笑了。
他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那笑容,很灿烂!
“是吗?”薛晚轻声说道,那声音,轻,却带着一股冻结的寒意。
“那真是……太不巧了。”
他腰间那个包裹着长刀的鹿皮囊,无声无息地,滑落到了地上。
一柄无鞘的、狭长的、在珠光下,反射着妖异光芒的刀,出现在了南宫暮的眼前。
“因为那块石头……”
薛晚握住了刀柄。
“……是我的!”
刀名,刹那。
拔刀,不是因为动了杀心。
而是因为,停止了思考。
南宫暮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杀意。那杀意,与他那些充满了仪式感的“艺术”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最原始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暴力。
感受到薛晚的杀意,南宫暮动了。他那丰腴的身形,此刻爆发出与外表截然不符的惊人速度。身形一转,两道宽大的绛紫色袍袖,如同两片席卷而来的血色云霞,带着呜呜的破空之声,一左一右,朝薛晚卷去!
这正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血袖丹青”!那袍袖看似柔软,实则以天蚕丝混合金线织就,灌注内力后,坚韧胜过牛皮,边缘锋利可断金石。袖影翻飞,如泼墨作画,既华丽,又狠毒!
面对这漫天袖影,薛晚不退反进。
他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韵律动了起来。脚下步伐不大,身形却如同风中飘絮,又像穿花绕树的蝴蝶,总能在两道袖影合围的前一刻,从那看似绝无可能的缝隙中,轻飘飘地穿过。
他手中的“刹那”,没有挥舞,没有格挡。
只是在每一次与袖影交错的瞬间,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
“嘶啦——”
一声裂帛之音,尖锐刺耳。
南宫暮的左袖,从中断开,半截紫袖如断翅的蝴蝶,飘然落地。而薛晚的刀,早已回到了原位,仿佛从未动过。
南宫暮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的“血袖丹青”,讲究的是一个“缠”字,以绵密无匹的攻势将对手困死。可对方的刀,根本不与他的袖风硬碰,只是精准地、一次又一次地,切断了他内力流转最薄弱的节点!
这已经不是武功,这是解剖!
“你……这是什么武功?!”南宫暮怒吼着,攻势更急。
“杀人的武功。”薛晚的回答,冰冷而简单。
南宫暮的攻势愈发癫狂,十指成爪,藏于袖后,指甲漆黑,显然淬有剧毒。一时间,整个石室都是他华丽而致命的紫色身影,阴风阵阵,如百鬼夜行。
薛晚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的身形,骤然停住。
就在南宫暮的毒爪即将触及他面门的瞬间,他手中的“刹那”,动了。
这一次,不是轻描淡写的切割。
而是一道,快到极致的弧光!
那弧光,像一道凭空乍现的月牙,精准地掠过南宫暮高高束起的发髻。
“叮”的一声脆响。
南宫暮那根华丽的金簪,应声而断。满头被染得乌黑油亮的头发,瞬间披散下来,混合着几缕顽固的、刺眼的雪白,狼狈地贴在他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上。
南宫暮的动作,僵住了。
紧接着,那道弧光毫不停歇,顺势而下。
南宫暮只觉得下颌一凉,随即闻到一股毛发烧焦的臭味。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那精心修剪的、同样被染得漆黑的山羊须,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甚至有些刺痛的皮肤。
薛晚的刀尖,在刚才的交错中,因为极致的速度与空气摩擦,变得灼热。他用那灼热的刀尖,不是“割”,而是“烫”掉了南宫暮的胡须。
他最引以为傲的、精心修饰的“艺术品”,就这么被毁了。
这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屈辱。
“噗通”一声,南宫暮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那张没有了胡须点缀的脸,显得异常肥硕和滑稽。他看着地上自己断裂的金簪和散落的黑发,像是看着自己破碎的尊严。
“你……你想干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这里的机关……”
薛晚没有再理他。
他只是握着刀,转身,缓缓地,走向那尊被定格的、仰天长啸的剑客“雕像”。
然后,他出刀了。
没有刀光,没有风声。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拔刀的动作。
“噗”,一声轻响。
那名剑客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然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那断口处,光滑如镜,却不见半点血迹。只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第一件。”薛晚轻声说道,像是在计数。
他转身,走向另一尊“雕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住手!快住手!”南宫暮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艺术品”,在那个男人手下,变成了一地狼藉的垃圾。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薛晚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节奏,走向第三件,第四件……
“噗!”“噗!”“噗!”
一颗又一颗头颅落地,在死寂的石室里,奏响了最残忍的乐曲。
南宫暮想冲上去阻止,可那股冰冷的杀意,却像一座无形的墙,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薛晚手起刀落,斩下第十颗头颅的时候。
他握刀的手,忽然停住了。
他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落在了那第十具无头尸体的脖颈断口处。
那里,在灰白色的防腐药剂之下,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形似“犬牙”的烙印。
薛晚的瞳孔,再次收缩。
这个烙印,他见过。
在多年前,京城一桩牵涉到皇家秘辛的灭门惨案中,每一个死者的身上,都有这样一个烙印。
那个案子,最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强行压下,不了了之。
而那个下令行刑的,正是……
“养狗人”。
薛晚的目光,瞬间从南宫暮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扫过。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
南宫暮……不是画师。他也不是什么疯狂的科学家。
他只是……一把被别人握在手里的,用来做实验的,肮脏的解剖刀。
而真正的画师,那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悠然欣赏着这场好戏的“养狗人”,他,又在哪里?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