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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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红霞染透了半边天。
老黄把车停在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在车里给段豹打了个电话，段豹很快就接了。
“我在军营外面的报亭等你。”
老黄笑眯眯地说，抑制不住甜蜜蜜的心花怒放。
“好，我马上过去。”
段豹很简洁地回答，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断了电话。
老黄幸福又忧伤地叹息了一声，打开车门下了车，在黄昏暧昧的光影里摆了个风流的姿势等着段豹来。
段豹没穿军装，铁灰色的西裤配着亚麻的米色短袖衬衫，挺拔又清爽，让人赏心悦目。
老黄出门前也刻意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打扮了一番，下身是有些紧的直筒石墨蓝牛仔裤，上身是印着一片叶子的白色文化衫，看上去很年轻，很有活力。
还在脖子和腋下喷了些低调而奢华的香水，暗香浮动的那种，狗鼻子才能闻得出来是啥味儿。
段豹看到老黄的第一眼就皱了皱眉。
“这么热的天，穿啥牛仔裤，不热吗？还这么紧，只显得你腿粗腰圆屁股大，哪哪都是肉。”
段豹带着一脸毫不遮掩的嫌弃说。
老黄笑眯眯的看着段豹，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毒舌。
段豹就是口嫌体正的那种人，死鸭子也嘴硬。
老黄出门前不知道照了多少回镜子，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不满意他也不会这么穿出来，段豹就是嘴欠而已，不撩刺几句自己他难受，老黄才懒得跟段豹计较。
老黄啥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点都不玻璃心。
“你今天穿的很时髦啊。”
老黄反手就是一句夸赞甩过去，让段豹看看啥才是风度，啥才叫胸怀。
段豹没说话，只是微微挺了挺厚实的胸膛，带着一脸威严的骄傲不易觉察地给了老黄一个你很识货的小眼神儿。
老黄差点笑出声。
他就爱段豹这种表面冰山石头脸，却偶尔会露出一丁点小马脚的性子。
老黄总能捕捉到段豹心里开着屏蹦蹦跶跶的那只小孔雀。
老黄接过段豹递过来的那部他故意留在段豹家里的手机，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段豹上了车，他不想让段豹坐后面，他想让段豹坐的离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恨不得能让段豹坐在他的大腿上，或者让他坐在段豹的大腿上老黄也更乐意。
在段豹跟前，老黄更愿意做个小，想老鸟依人。
老黄后面的第一次还一直给他家段豹留着呢。
车子平稳地在街道上滑行着。
空调很给力，凉飕飕的，加上雨后山林的香氛，很怡人。
还有一曲班得瑞乐团灵澈的音乐在车里缥缈环绕着，俩人像是遁入空门在悟禅。
“老段你想吃什么？”
老黄看了段豹一眼笑着问。
段豹斜了老黄一眼，板着脸说：
“这你还用问我？每一次不都是你安排的？还带我吃过烛光晚餐呢。”
段豹有些悻悻地。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老黄那次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跟自己吃一次烛光晚餐。
老黄没接话，却哈哈大笑起来。
对，没错，那次他就是故意的。
当年他知道那天那家西餐厅要搞烛光晚餐的活动就撺掇段豹一起去那家餐厅吃西餐。
那是老黄和段豹这辈子第一次吃西餐。
俩人都还年轻，都很紧张，都很新奇。
然后餐厅里的灯忽然一下子全灭了。
在别人的欢呼声中红色的蜡烛被一支支点了起来。
“停电了？”
举着叉子上的一块肉，段豹瞪着两只眼看着老黄从容地把他们桌子上事先放好的红蜡烛点上，有些惊讶地问。
“嗯，可能是吧。”
老黄当时笑着回答，看着烛光里的段豹自己偷偷地心满意足。
“我讨厌蜡油子味儿，咱们赶紧吃完走吧，西餐也没我想的那么好吃。”
段豹用力嚼着他嘴里那块五分熟的牛排嘟囔说。
从此以后俩人再没吃过西餐，也没一起闻过蜡油子味儿了。
老黄开车载着段豹去了一家东北很难见到的江南菜馆，进了还算高档的雅间点了几道淮扬菜。
段豹挨个吃了几口，皱着眉说这些菜都不是很正宗。
“这些年我一个人生活学了好些菜，下回去我家我做给你吃，对了，我已经在郊区买了一套房。”
老黄笑眯眯地说，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了段豹。
老黄家离军营不算远也不算近，很暧昧的一种距离。
段豹板着脸埋头吃菜没接话。
他不知道老黄这是不是对他贼心不死。
段豹在思考俩人之间保持清清白白的社会主义兄弟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老黄心里喜欢自己那是肯定的，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段豹还是相信老黄现在不可能不喜欢自己。
段豹有这个自信。
问题的关键在于老黄会不会把这种喜欢压制住，只跟自己发展清清白白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只要老黄能把持住自己别越界，段豹觉得自己倒是无所谓。
段豹对自己有信心，他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老黄的。
如果老黄愿意保持俩人之间清清白白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不搞那些歪门邪道，段豹还是愿意奉陪的。
两个男人之间，除了恋爱，也应该有清清白白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转瞬之间段豹已经有了决断，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老黄不越界，他就继续跟老黄以社会主义兄弟情的关系继续交往下去。
段豹喜欢跟老黄相处聊天不动声色的逗闷子。
段豹很多暗戳戳的小心思，只有老黄懂。
而且段豹欺负老黄总是欺负的心安理得。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安理得。
就好像睡觉要配枕头，吃饭要用筷子一样自然。
老黄就是老天爷送过来让他欺负的，老黄好像也喜欢被段豹欺负，从来都不恼，甘之如饴。
段豹原来不明白。
现在，段豹明白了。
那都是因为喜欢吧？
老黄当年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吧？
就像他弟弟段虎傻兮兮地偷偷喜欢着雷豹一样。
段豹的心揪了一下，然后忽然有些莫名的生气。
他才不想跟那个没良心的雷豹一个样！
可是老黄那么多年的暗恋好像让自己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当了坏人，辜负了老黄一样。
段豹不想当坏人，而且是这种不清不楚的就当上了的坏人。
于是他抬眼愤愤地瞪了老黄一下。
老黄被段豹瞪笑了。
“就算这淮扬菜不正宗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我吃着还挺好吃的。”
老黄笑眯眯地说。
段豹不理他，一鼓作气把每盘菜都吃了个精光，不浪费一粒粮食。
老黄笑眯眯地看着段豹一个人吃了个痛快，连段豹亚麻衬衫下的肚子都眼见着圆了起来。
老黄偷偷瞄了几眼，很想伸手上去摸一摸，揉一揉。
手感肯定很棒。
老黄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按了按，李代桃僵，过了一把假想的干瘾。
结了账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街灯璀璨，玉树琼花。
“要不要看场电影？”
老黄指着对面的电影院问段豹，这是他特意选的地址，吃完饭正好可以看场电影。
段豹很明显的犹豫着。
段豹爱看电影，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看，当年在部队看的几乎都是黑白老电影，看电影的时候老黄和段豹总是紧挨着坐在一起。
光影如梭，此去经年，一眨眼俩人都老了。
“有一部外国的战争片，听说很好看，是大片儿。”
老黄期待地看着段豹说。
“那就看吧。”
段豹答应了。
老黄喜滋滋地跟着段豹过了街，然后一路小跑的去买电影票了。
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里还捧着满满两大桶爆米花。
“给你一桶。”
老黄笑眯眯把一桶爆米花连同电影票一起递给了段豹。
段豹皱了皱眉，但还是板着脸把电影票连同爆米花一起接了过去。
看电影的人很多，但大都是一对对的年轻情侣，两个半大老头子坐在一起还挺出类拔萃。
“谈恋爱来看什么战争片啊。”
段豹转着脑袋在影院里扫视了一圈之后板着脸不怎么满意地说。
“就是，飞机大炮俩人吵架的时候也用不到啊。”
老黄笑呵呵地接嘴说。
影院里的灯黑了下去，段豹开始一言不发的专心看电影。
“吃爆米花。”
老黄小声趴在段豹的耳边说，段豹扭头瞪了老黄一眼，捏起一粒爆米花皱着眉塞进了嘴里。
看完电影出来，老黄开车送段豹回军营。
“拍的太假了，美国当兵的哪有那么厉害。”
段豹坐在车里板着脸念叨。
“是，还是咱们的地道战拍的真实。”
老黄笑着说。
段豹瞪了老黄一眼。
“你挖苦我？欠揍？”
段豹捏了捏拳头。
“别，大哥，我开车呢。”
老黄笑着求饶。
然后俩人沉静了下来。
“总有一天咱们的军事力量会撵上他们的。”
段豹忽然冷不丁说。
“嗯。”
老黄很正经地应了一声。
车子在夜色里穿行而过，出了城区，跑上了空旷无人的大路。
老黄换碟又打开了音乐，车里突然响起了慷慨激昂的《地道战》。
“地道战！嘿！地道战！…………”
段豹这回没忍住，啪啪在老黄的背上拍了两巴掌。
老黄又哈哈大笑起来。
在雄壮的革命歌曲中一路把段豹送回了军营。
关掉音乐停下车，俩人坐在车里老黄忽然贱兮兮地对段豹说：
“我昨天回去研究了一下，给咱弟弟段虎想了个财路，本来今天想好好跟你说道说道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就忘了，看来我还是对咱弟弟太不上心了，我真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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