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段豹标枪般笔直地站在军区大院大门外目送老黄开着车子驶出街道，驶入车流中。
春末夏初的阳光午后正好，段豹微微眯着眼，分辨着车流中哪一道才是老黄车顶的反光。
老黄的车子转了个弯之后，段豹就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俩人应该好长时间不会再见面了吧？
段豹眯着眼站在阳光下想。
至少要四年吧？四年之后的战友聚会上应该能见到。
段豹觉得这次重逢老黄表现得还算比较好，也比较正常，如果老黄能一直保持这个尺度和自己来往的话，段豹觉得俩人也不是不能再一次成为好朋友。
段豹有点喜欢老黄凡事认真的细腻劲儿，还有聪明伶俐的脑子。
老黄鬼点子特别多，而且为人处世八面玲珑，言谈举止又不让人觉得圆滑讨厌。
老黄被调走的时候，段豹甚至认为老黄会比自己在军中混得更好，没想到他原来那么快就退伍去做生意了。
老黄调走后段豹从来没刻意去打探过他的消息，第一次听见老黄调走后的消息还是在战友聚会上。
现在想想，段豹觉得老黄的选择也没错，他的性格和能力确实很适合做生意。
段豹亮了证件之后进了军区大院，回到自己家没多大一会儿，勤务兵就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没有，并提醒段豹下午三点有个会。
打发走勤务兵，段豹脱掉西装，解开领带，再脱掉白衬衣和西裤，露出了一身还算结实的肌肉。
段豹每天早晨都要去操场跑步锻炼身体，各种运动器械挨着做个遍才肯罢休。
段豹就是不服老，对自己身体维持的状态很满意。
看了一会自己身上的肌肉，段豹到床上躺了一会儿。
床挨着窗子，窗户开着，绿色的纱窗映着窗外茂密的白杨叶子，让眼睛很舒服。
段豹想起了老黄车里淡淡的深林味道和那曲空灵飘渺的音乐，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睡着了。
段豹梦见了老黄在偷吃他的大果子。
醒来之后有些生气。
梦见了不该梦见的东西，段豹的心情有些不好，勤务员来叫他准备开会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段豹的脸比平时更硬了。
这个勤务兵的前任里有个人是个娃娃脸，据说因为干的好最后得了个好去处，所以这一任勤务兵干得更加尽心尽力，对段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殷勤又低调。
给段豹当过勤务兵的人最终的去处都不错，段豹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而且据说很多人都愿意到段豹这里来当勤务兵，事儿少好伺候，是所有前任的一致评语。
勤务兵在部队地位有些敏感，一方面被许多普通战友轻视，另一方面又被许多心思活跃的人重视，毕竟是首长身边的人，在首长身边混得好的，稍微吹吹风还是很管用的。
但是段豹的勤务兵了解段豹的脾气，从来不在段豹跟前吹风，也不在段豹跟前高调的瞎表现。
“你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多做事少说话，首长喜欢本分的人。”
前辈在交接工作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
虽然知道段豹心情不好，勤务兵也没敢多问，就是削了个苹果切成几瓣放在碟子里端到了段豹面前。
段豹默默地一瓣一瓣吃完整个苹果，心情终于好了。
整整齐齐的穿好军装去开会了。
段豹比他预想的更早又再次见到了老黄。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段豹开完会之后从会议室出来，走在路上正跟一个下级军官说着话，忽然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和铁灰色的西裤，胳膊里夹着一个公文包，正在路上溜溜达达的走着。
段豹眼角突地跳了一下。
老黄？
老黄！
没错，绝对是老黄！
段豹板着一张石头脸，心里却潮涨潮落，翻云覆雨，电闪雷鸣，石破天惊。
反正自然界很闹腾的形容词都能用来形容段豹此刻的心情。
段豹很想假装没看见，但是老黄溜达着溜达着，忽然有心电感应一般猛地一回头，正跟段豹隔着一棵茶花树看对了眼。
老黄脸上立刻挂起了让段豹很讨厌的笑容。
“老段！老段！”
老黄隔着一树茶花冲段豹挥着手热情地喊。
段豹身边的下级军官愣了一下，然后看了老黄一眼，很识趣地赶紧先走了。
敢这么对着首长大呼小叫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儿。
段豹板着脸用帽檐阴影下的一双锐利的眼睛瞪着一路颠儿着小碎步冲他慢慢跑过来的老黄。
老黄颠着小碎步跑到段豹跟前有点喘，脸上挂满了细碎的小汗珠。
虽然身材保持的不错，但明显缺乏体能训练。
虚！
段豹在心里用一个字果断评价。
“看看你身子虚的，跑两步就喘。”
段豹口气凉凉很直白地说了出来。
老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段豹，嘻嘻笑了起来，没尴尬也没害臊。
“做生意忙，很少锻炼，就是偶尔去一下健身房。虚是虚了点，不过还凑活，哈哈。”
老黄很快活地仰天大笑起来，段豹都能看到他的后牙槽了。
终于不是那种让段豹讨厌的完美微笑了，段豹觉得还是这样不顾形象开心大笑的老黄更顺眼。
“你到部队里干什么来了？”
段豹又板起脸来问。
虽然他认为老黄不会是专门来找他的，但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毕竟是偷吃过自己大果子的人，段豹骄傲地认为自己的大果子应该很好吃，老黄对他念念不忘也是很有可能的。
段豹边想边在心里竖起一根色彩艳丽的孔雀尾巴。
“我来部队签合同啊，这次你们部队的军需采买招标我中标了，今天来了刚把合同签了，签完合同我正准备离开呢，忽然有一种心灵感应让我觉得一回头就能看到你，所以我就回头了，果然就看到了你！哈哈哈哈。”
老黄夸张地大笑起来，假的不能行。
段豹知道他在撒谎，恐怕是知道自己在开会，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就为了见自己一面。
签军需采买合同的事儿应该也是真的，段豹觉得老黄应该有这个能力做成这次买卖，毕竟老黄在部队里也是有人脉的。
“走吧，来我家里坐坐吧。”
段豹觉得这是基本的礼仪，于是发出了邀请。
内心里段豹是很希望老黄拒绝的。
“好啊。”
老黄喜滋滋地笑着说。
段豹心里别扭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显露出来，一脸平静地带着老黄往家里走。
路过大院里一家超市的时候，老黄进去买了一小箱新鲜的酸奶和一大兜子水果。
段豹刚才拦了几下老黄没拦住，就站在外面等着。
看老黄只买了些便宜东西，段豹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点，伸手把东西都从老黄手里接了过来，自己拎着刷刷迈着大步，继续虎虎生威地往前走。
老黄在段豹身后笑眯眯地跟着，看着一身军装的段豹两手提着东西还腰杆笔直的大步向前走，心里的小蘑菇又“啵啵啵”地带着音效往外冒。
段豹穿着短袖的军装，露出来的两只胳膊上肌肉鼓突，孔武有力。
而且，屁股真的好翘。
老黄心里骚骚地想着，老脸幸福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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