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戒尺！”全班二十来个人带着害怕的语气回答。
“戒尺用来干嘛呢？”先生把戒尺举着，让我们各自咽了咽口水。
“打人！”每一次我们班回答都非常整齐。
“既然大家知道戒尺是用来打人的，以后要不要认真完成先生布置的作业？”
“好！”
“接下来教二十三课，同学们翻到三十一页，这篇文章属于声韵启蒙五微，先生先读一遍，听好了；来对往、密对稀，燕舞对莺飞。风清对月朗，露重对烟微。霜菊瘦，雨梅肥，客路对珠玑……”
“来对往、密对稀，燕舞对莺飞。风清对月朗，露重对烟微……”
“好、现在大家各自在下面温习一遍，一会儿先生抽问。”
我的生活在先生慈爱的每一天过着，其实我是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可每次想到去学校才有机会见到先生，我便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的成绩在班里并不好，总共二十来个人，我排在了十二位，十三位说来也巧，恰恰是鹤飞。如同先生教训我们俩那样，商量好的考出这个成绩来。
那天中午我没有回家吃午饭，跟着先生去他一个亲戚家，听说过大寿有好吃的，先生主动把我跟鹤飞带去，一路上别提自己有多开心。
“黄灵雨你得感谢我，是我让我爸带你一起去，不然怎么不带别的同学。”鹤飞永远不忘邀功，我也赖得跟他计较，毕竟我俩是死党。
“先生、你拉着我走好吗？”抬起头望着高大的先生，他来到我身边停了下来，笑眯眯的捧着我脸颊。
“怎么了、先生的小灵雨走累了吗？”
“先生、你笑起来好好看，可以牵我走吗？”
“你这小滑头就是聪明，每次先说两句甜言蜜语哄先生，然后就有条件了，不过先生就是在意小灵雨，来吧、先生背背我家灵雨！”
先生弯着腰弓着背，等待我爬上去。从我跟先生认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背我，望着先生如此对自己，我嘟着小嘴亲了亲先生的脸，惹得他哈哈大笑。
“小灵雨啊、跟先生说话是不是吃了蜂蜜啊，动作还亲密的很，还讨人喜欢。”
先生把我背在身上，虽说我当时只有七岁，然而先生已经五十七了，加上先生教了一辈子书，体力不像干农活的人那么好。
我在先生背上时不时仔细看他后脑勺，偶尔摸摸他长长的耳垂，还会揉他刚刮过胡子的下巴，也会在他脖子处逗他痒。
“小灵雨不乖，先生的耳朵怎么可以随便摸，不怕先生戒尺了吗？”
“先生、为什么你们大人的耳朵这么大？为什么我没有胡子呢？”
“爸、我也要你背，我也走累了！”鹤飞突然在一旁吃起醋，眼神明显不乐意。
“儿子乖、灵雨比你小，而且你还是长辈呢，等一会儿爸在背你好不好？”先生回头又回答我刚才的话、说：“先生是大人啊、当然比小朋友的耳朵大，还有啊、胡子只有大人才会长，小灵雨是小朋友，等到长大了也会长胡子。”
“先生、灵雨以后长大了你还会长大吗？”
“先生不会长大了，只会变老，老到以后背不动小灵雨，连走路啊、恐怕都要人搀扶。”
“为什么要变老呢？我以后搀扶先生走路，先生走不动了我背着，渴了我给先生倒水，我照顾你！”
“你这傻孩子、嘴巴看来是真的抹了蜂蜜，句句话都讨先生听。”
“爸、我真的走累了，让黄灵雨下来背我，不然我不走了。”鹤飞话还没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
“先生放我下来吧，让鹤飞上来。”我主动从先生背后滑下来，鹤飞见状立马冲了过来，兴高采烈爬到先生背上。
“灵雨、以后要叫小叔叔知不知道？”
“嗯！”
本来想让先生牵着我，可见他背着沉重的鹤飞我没在说出口，如果先生腾出一只手牵我，那么他单独用另只手托着鹤飞身体会很吃力。
“先生吃李子。”我担心不干净，使劲在自己衣服上擦，最后把先生逗的开怀大笑。
“小傻瓜、李子在衣服上擦会弄脏衣服，再说衣服上还有很多细菌，吃了肚子会痛。”
我们一直到先生亲戚家鹤飞才下来，而先生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这一刻心里的滋味是难受的，看着先生冲我微笑，我没忍住哭了起来，眼泪哗哗往下流，急得先生连忙问我怎么了。
“小灵雨乖，怎么哭了啊，哪不舒服吗？快告诉先生，是不是想回家了。”
我擦了擦泪水、委屈地说：“先生、灵雨以后再也不让你背了，灵雨看先生好辛苦，心里委屈。”
“傻瓜、先生不累，先生高兴着呢。”
先生当着他那些亲戚的面把我抱着，一直安慰哭泣的我，像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那样，语气无比温柔好听。
他右手拉着我，左手拉着鹤飞，我们三人走进他亲戚家里，此时屋子里坐满了客人，还有许多客人在外面坝子坐着。
“飞儿你这里看着灵雨，爸去把礼品给主人，记住不允许出去玩水，也不可以去捡鞭炮。你比灵雨大两岁，要照顾好他知道吗？”
“爸、带我们一起去吧，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一点不好玩。”
“现在没时间陪你们玩，你看这么多客人需要帮忙，我给你们每人五毛钱去买零食吃，不过不能拿去买鞭炮，被我知道第一个打你。”
鹤飞抗议到、“为啥不先打灵雨，我是你儿子哦。”鹤飞还不忘耍可爱，哦了一下小嘴。
“正因为你是爸的儿子，所以你要有长辈的责任，不可以把灵雨带着一起犯错。来、每人五毛钱。”先生从中山服胸口兜里掏出一叠钱，最多的一张是五十，其它有十块五块，还有好些五毛钱。
因为家里穷，老爸从来没有给过我五毛钱，最多的一次是两毛，而且一个学期也给不到几次。当见先生给我五毛钱那刻，心里的激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最为恰当。
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快快长大，因为长大了就会像先生那样有钱，想吃什么都可以买，再也不用向父亲要，偶尔还会得来一顿教训。
先生消失在人群中央，我跟鹤飞像脱了僵的野马，两人商量拿钱去买了鞭炮，那时候的鞭炮如同火柴一样，我们管这叫擦炮，轻轻一擦赶紧扔。
五毛钱两盒，单独一盒三毛钱，我们每人要了两盒，拿去炸田里的水，还会偷偷放进别人家里的粪坑，炸的屎到处飞。
我俩玩的忘了吃饭时间，等先生找到我们时全身上下都是粪便，每次我俩都来不及跑开，结果便成了这样。
后来先生找亲戚从别人家拿了两套小孩子衣服给我和鹤飞穿上，别提当时的我有多害怕先生会生气，然而先生并没有生气，带着我们赶紧吃饭，因为下午还要上课，不过放完学我俩惨了，这是后话！
吃饭时那些亲戚知道我跟鹤飞的英雄事迹，个个都乐的合不拢嘴，我也跟着傻傻的笑，鹤飞像没事个人，大口吃肉。
“鹤老师、这个孩子我见过是你家儿子，这小孩又是谁，你外孙？”
“我的学生、小家伙讨我喜欢，每天下午放学都要留下来陪我修改作业，还会哄人开心。”
“你要不说还以为是你大女儿的儿子呢。这两孩子挺有意思，拿钱买擦炮回来炸粪坑耍，也就小孩子敢玩，我们这些大人谁敢去，哈哈哈！”
“叔叔你说对了，我刚才跟灵雨炸的特别开心，你没看见那些屎和尿被炸的到处都是，可好玩了。”
鹤飞这样一说引起一桌人大笑，他也跟着笑起来，嘴上因为刚刚啃过鸡爪全是油，看他如此滑稽我也笑了，没想到的是下午放学后我俩倒霉了……
“鹤老师、嫂子今天没来吗？”
“家里还有家畜需要打理，没时间来。”先生回答完给我碗里夹了几块肉，然后往鹤飞碗里加肉时被拒绝了。
“爸你别给我夹，我自己夹喜欢吃的，你又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把碗端起来、“先生给我吧，我喜欢吃你夹的菜。”
“还是小灵雨乖，先生给灵雨夹肉吃，多吃肉快快长大长高。”
这顿饭吃饱喝足，先生又带着我们回学校上课，下午第一节思想品德，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也是我平生最讨厌的课，因为数学老师很凶。
放学后我跟鹤飞的霉运开始了，全班同学走后，唯独剩下我们三人，先生拿着戒尺迟迟不肯动手，让我的心一直悬挂着，这种滋味才是最让人害怕。
“说吧、今天谁带的头？”先生站在我们跟前，身后是那支可怕的戒尺。
“是灵雨说要买擦炮玩，我就带他去了。爸、你不是说我是长辈吗，要带好灵雨，然后我们就跑到小卖部买擦炮炸粪坑玩。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鹤飞我告诉你，别把所有坏事都往灵雨身上推，今天你们谁也逃不掉，把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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