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西北往事 第二章
脖颈上那个硕大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两道粗重的眉毛如交尾的毛毛虫拧在一起，猝不及防，男人竟然伸出两只骨干颀长的手指一把捉住了莫非的下巴，凌厉的目光粗暴地扫射着莫非的眼睛。
咫尺之间，一股浓烈干燥的男人体味如波涛般汹涌而来。这气味，仿佛沙漠里一阵干燥凛冽的风，又仿佛是一锅鼓着灿烂的红油泡泡翻卷着辛辣的辣椒油，令胆战心惊的莫非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喷嚏。
男人的肩膀很宽，很平；胸脯很挺，很厚；腰板很直，很硬；伫立在莫非的面前就好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峦，遮住了莫非的视线。
“我——，我——，我不是哑巴，我——”
莫非的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巧舌如簧的莫非一下子变得张口结舌，夹缠不清。在这样的一个如珠穆朗玛峰般强势的男人面前，相信任何人都会自乱阵脚，局促不安，失去自己应有的气场，更何况初入江湖年仅十八岁的莫非。
“哈哈哈——！”男人放开莫非的脸，仰天大笑，“有意思！”
男人一口齐整雪白的牙齿如一粒粒大小一致排列规则耀眼的珍珠。莫非注意到，男人笑的时候方方正正的下巴微微朝着蔚蓝蔚蓝的天空，下巴上一大片漆黑密实的胡渣子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闪亮，刺得莫非眼前发黑。有那么一小会儿，这些炫目的闪亮甚至逼得莫非停止了呼吸！
这是怎样的一条汉子啊？干燥，浓烈，刺鼻，强劲，彪悍，狂野，凶猛，威武，雄壮，霸气，不羁，豪迈，目空一切，……
莫非在他的词库里努力地搜索着一切描写关于雄性的词语，但是竟然发现没有一个词语能准确地概括出这个男人带给他的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像酒。如山。似狼。仿佛一棵久经风雨的大树。好像一匹来自遥远天际的天马。仿佛是挂在苍穹的一颗孤独而璀璨的天狼星，又好像是一株穿透岩石不畏严寒酷暑有着强悍生命力的芨芨草……
莫非自认为对中国文字算是颇有研究了，但是竟然发现没有一个比喻能形象地表达出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爽朗的笑声过后，莫非就被男人如一只小鸡般一把提起。惊叫声中，莫非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高大而健硕的枣红马上。
紧接着，莫非的旅行包也被男人随手抓起来。一道黄影闪过，男人如一只轻捷的燕子般轻飘飘地跃上了马背。将莫非的旅行包放在胯间用双腿夹紧，男人抓着缰绳看也不看身后的莫非一眼大声吼道：“抱紧我的腰，坐好啦！”
语音未了，男人双腿一紧，从胸腔里憋出一个“驾”字，枣红马前蹄腾空，一声长嘶，向着远处的山峦绝尘而去。
“啊呀——！”惯性之中莫非又是一声惊叫，吓得差点跌落下来。来不及思索，慌乱之中，莫非赶紧抱紧男人的腰，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紧紧地贴在了男人的背上。
看不清方向，只感觉有风在耳边呼啸。
那是莫非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在马背上。莫非有点晕眩的感觉。害怕从马背上摔下来，莫非只好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紧紧地。
男人的腰很硬。硬得如一块铁。男人的腰很窄，窄得莫非一把就可以环保住。男人的背很厚，厚得像一座山。男人的背很暖，暖得莫非的心间如岩浆喷涌，血脉喷张。
听不见声音，只感觉有气味在鼻子跟前盘旋萦绕。
隔着一件单薄的黄军装，莫非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身上那股干燥浓烈的雄性体味，以及男人背部的每一块结实而温暖的肌肉。由于骑着枣红马，莫非感觉到男人腹部的肌肉明显地紧绷着，莫非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厚实的胸腔里奔涌的血液，不羁的生命。
莫非一直对气味非常敏感。在平常的生活中，莫非是靠气味来判断自己的喜好和爱憎的。如果一个人看起来十分养眼，但是通过近距离的接触，这个人身体上传播出来的气息令莫非不爽，那么即使这个人看起来多么令人神往，莫非也会心生厌恶，拒之于千里之外。所以，在莫非小小的心里，他觉得判断一个男人身体上的全部信息，只要闻闻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就一切了然于胸了。
而此刻，这个彪悍的光头男人身体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如一头正值壮年的雄性猎豹身上那浓烈刺鼻的气息，将年少的莫非熏染得神魂颠倒，如醉如痴。男人应该有些日子没有洗澡了，男人身上的黄军装应该有些日子没有换洗了。所以男人身上的军装就好像成了男人的皮肤，具备了一切男人身体的味道。有男人生命的味道，有男人体息的味道，有男人汗渍的味道，有大漠风沙的味道，甚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
莫非仿佛一个垂死的病人，如饥似渴地吸闻着男人身上雄壮的气息。不敢睁开眼睛。男人那浓烈扑鼻正值壮年的雄性气息充盈着莫非空荡荡的躯壳。在这股强悍的气味里，莫非只觉得浑身绵软得像一团棉花，全身上下没有了一丁点儿力气，而只有那个地方的那个家伙，却不合时宜地不知羞耻地如铁杵般挺立起来。
心惶惶，气喘喘。意乱情迷之中，莫非似乎有一种拨开乌云终见日的感觉。莫非好像突然看清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心底深处悄悄勾勒的那张脸。电光石火之间，莫非好像突然明白了原来自己就一直默默地在等待着这个男人这张脸。莫非甚至偷偷地想，自己年轻灿烂的生命，将为这个男人而绽放！
来吧！
你就是火焰，哪怕立刻把我燃烧成灰烬，我愿意！
来吧！
你就是海水，哪怕立刻把我拍打成沙粒，我愿意！
来吧！
你就是粉碎机，哪怕立刻把我碾磨成泥浆，我愿意！
来吧！
你就是我的骑士，我愿意坐在你的枣红马上，跟着你四处流浪，到达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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