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玉楼在京城其实算不得最顶尖的那一档，它之所以有名，一是处于长堤街这种繁华街道，二是这里的厨子烧出来的菜，味道是真的顶，有人说这里的厨子，是从皇宫御膳房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即便如此，这里也不是孟叔这种普通平民有条件消费的起的。
处于这种环境，里面的店小二眼光自然会高一些，看到顾裕一行人，皱着眉头上来迎接，他上下打量了顾裕一眼，若不是为首的这个胖子衣服穿的还可以，他都要把这群人赶出去了。
“找个靠窗的位置，”顾裕说道。
“巧了，二楼正好还剩下一个靠窗座，您请上二楼，”店小二说道，虽然他因为有些鄙夷这些人，但该有的服务态度还是有的。
顾裕一行人来到二楼，二楼的视野其实并不算好，虽能看到芷河，但大部分都被河边的树木挡住，事实上白玉楼共有五楼，上面几楼尤其是顶楼，视野是相当好的，不仅能将芷河尽收眼底，还能看到河对岸的承安寺，可惜，上面两层需要预约，而没点身份地位是不可能预约到的，至于第三层，虽说可以去，但也不清楚还有无空位，想想也就作罢。
顾裕点了六七个菜，几个人吃也差不多了，店小二记下后，下去交由后厨了。
靠窗的座位一般都是雅座，门一关，外面的嘈杂便小了很多，顾裕四周环顾一下，环境还不错，不过或许是来吃饭的人太多的原因，显得微微有些破旧。
房间里有些安静，孟叔一家有些拘谨，坐在那里不说话，面团坐在顾裕旁边，愣愣的看着窗外，小狸从刚才情绪就有些低落，也不知为何。
“小狸，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顾裕小声问道。
“没有，少爷，我，我觉得我不应该坐在座位上……”小狸神色有些不自然。
“没事，我让你坐你就坐，”顾裕摸了摸小狸的脑袋，笑道。
“谢谢少爷，”小狸胖脸微微发红。
“你又在看什么？”顾裕凑到面团旁边问道。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不为钱发愁，”面团说道。
“偷盗终究不是正途，被抓住也是早晚的事，我劝你还是找个正经差事来做，”顾裕说道。
“正经差事？呵，你说说，有什么正经差事可以养活十几个孩子？”面团冷笑一声说道。
“你轻功这么好，去京兆府，甚至大理寺，我想谋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成问题，”顾裕说道。
“去了也不过是做个小兵，每月发的俸禄连自己吃饱饭都难，我才不要去呢。”
“谁说只能做小兵，大理寺最是需要你这种人才，你去了，他们巴不得把你供起来，俸禄的事根本不用担心。”顾裕说道，虽然大理寺藏龙卧虎，但以当日面团展现出来的轻功，哪怕是放在藏龙卧虎的大理寺，也是顶尖的存在。
“不去，楚爷爷说过，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接触官家势力，”面团摇摇头说道。
“楚爷爷？”
“就是教我轻功的，不过前两年去世了，”面团神色黯然。
“他为何不让你接触官家势力？”顾裕疑惑。
“我也不知道，总之他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与官家接触。”
“难不成朝廷有人要害你？你莫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吧，”顾裕笑道。
“我要是皇子，哪里还需要做贼，”面团自嘲一笑。
“客官，菜来咯！”小二端着菜盘走进了，将上面的菜一件件摆在桌子上，“剩下几道马上就来，请慢用。”
一时间，浓郁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顾裕看了一眼上来的这几道菜，清蒸鲈鱼，桂花醉鸡，雪花年糕……各个都是白玉楼的拿手菜，色香味俱全，任是顾裕见多识广，仍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别傻看着了，吃！”顾裕说道。
面团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放进嘴里。
“太棒了！”面团两眼放光。
孟叔一家也纷纷动起筷子。
顾裕瞥了一眼小狸，发现他拿着筷子，却迟迟不肯下筷，顾裕笑了笑，夹起一个鸡腿放进小狸碗里。
“没事，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想吃就吃，”顾裕笑道。
小狸胖脸一红，低着头看着我碗里的鸡腿，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道：“谢谢少爷。”
顾裕也夹了一块年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这雪花年糕本是江南道那边盛行的一道菜品，后来被传入京城，顾裕本以为会和江南道那边有些差距，没想到迟到嘴里才发现，竟然一点都不差，甚至在顾裕看来，还更胜一筹，因为北方口味重，所以在做这道雪花年糕的时候，放了些辣汁，而顾裕独好这口，所以对比起来，顾裕更喜欢白玉楼的雪花年糕。
其他菜顾裕也尝了一下，各有特色，但都非常美味，这让顾裕不禁感叹，白玉楼名不虚传。
菜上齐之后，几人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菜，一时间，整个房间皆是筷子碰撞瓷碗的清脆响声。
没过一会，桌子上便只剩下几个空盘子，顾裕并没有吃太多，一是这种东西他在江南道吃多了，并不稀奇，二是他家教颇严，尤其是母亲，对顾裕的行为举止，待人处事方面从小就管教甚严，所以他吃饭一直是细嚼慢咽，狼吞虎咽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在顾裕身上。
小狸自知能上桌已经破坏规矩，更不敢多吃，所以这些菜大多是面团以及孟叔一家在吃。
面团靠在椅子上，挺着鼓鼓的肚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慨道：“从来没有吃的这么爽过，等我哪天发财了，我一定要带小鹿她们过来大吃一顿。”
顾裕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若是面团一直做这种小偷小摸，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带那群孩子来这吃饭。
顾裕摇了摇一旁的摇铃，很快，店小二走了过来，顾裕结了账，十五两银子，这可不是小钱，十五两，足够一家京城的平民百姓用上两年还有富余的了，而在这里，仅仅是一顿饭钱罢了。
几人离开雅间，刚要下去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而后便看到三个学子打扮的年轻人被人手持棍棒赶了下来。
“没钱还敢上三楼？吃霸王餐是吧？”衣着似打手的人手持短棍指着三人居中的那位，骂道。
“明明是你们不识货，我这墨宝，要不了两年，绝对抢着有人买！”居中那位高高瘦瘦，头戴锦冠，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字帖，“今日我拿它抵饭钱，已经是便宜你们了。”
三人中的另外两人，一个肤色黝黑，鼻孔朝天，大嘴巴，相貌颇为丑陋，他站在旁边，羞红了脸，使得本就黝黑的脸庞更加黑了几分。
另一个则让顾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是一个颇为胖硕之人，白白胖胖的年纪看起来和顾裕差不多，他站在一旁，神色颇为镇静，只是出现这种事，他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无奈。
“好你个穷鬼，竟敢如此消遣老子，给我打！”那位打手吆喝一声，几人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
“我是国子监的学生，你敢打我！”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大喝。
“打的就是你们这些酸臭书生！”打手怒意不减，朝着那个年轻人当头一棒，年轻人怪叫一声，猛的趴在了地上，躲过了这一棒，只是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闹到顾裕这边，打手打向年轻人的时候，年轻人正好站在顾裕身前，此刻他一躲，这一棒竟直直的朝着顾裕打来。
顾裕眉头一皱，他也没反应过来，仓促间只能抬起胳膊挡住这一棒，碰的一声，短棒打在顾裕胳膊上，断成两节。
“少爷！”小狸惊呼一声。
“小裕儿！”孟叔也是吓了一跳。
打手呆呆的看着断成两节的棒子，又看了看满脸阴沉的顾裕，一时间也慌了神。
“怎么回事？”楼下掌柜走了上了，看着这一地狼藉，沉声问道。
“这家伙吃白食，我本来要打他，却不料被他躲了过去，然后，然后打在了这位客官身上……”打手颤声说道。
“混账！”掌柜怒极，一巴掌甩在打手脸上，“还不赶紧给这位公子道歉！”
“这位公子，是小的不长眼……我该死！”打手疯狂的扇着自己巴掌，白玉楼经常有达官贵人出没，他生怕自己惹到了哪位大人物。
“行了，”顾裕皱眉制止了他这样行为。
“还不滚！”掌柜怒喝。
几个打手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位公子，您的胳膊……”掌柜的看着顾裕的胳膊，欲言又止。
“我的胳膊没事，不过这事自然不能就这么过去了，”顾裕说道。
“那是自然，”掌柜的陪着笑，“那这么着，公子，之后您只要来白玉楼吃饭，我都给你打八折，您看如何？”
“八折？”顾裕惊讶不已，这可不是小数目，这么大的赔偿力度，也让顾裕明白了一件事，难怪白玉楼可以屹立在长堤街十几年，看来不光靠的是深厚背景，还有这待人待客的态度。
“可以，”顾裕点点头。
掌柜的松了口气，八折都无所谓，他最怕的事顾裕要追究，一但追究，官府就要介入，一介入，白玉楼恐怕就要停业好几天，那损失可就不可估量了。
掌柜的眼光从顾裕身上落在一旁的三位所谓的国子监学子中，“你们三个，竟敢来白玉楼吃白食，真是胆大包天，今天就看着这位公子的面上，饶了你们这次，若是下次你们敢再来白玉楼，休怪我不客气，滚！”掌柜脸色阴沉的骂道。
“切，不来就不来，又什么了不起的，”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小声嘀咕一声，“咱们走！”
面容丑陋的学子似是羞愧难当，低着头掩面匆匆离去，至于那位胖胖的，则是来到了顾裕面前，抱拳行礼，“多谢公子解围。”
“我没帮你们，”顾裕淡淡的说道。
“那也要谢，”胖胖的年轻人笑道，“在下秦拾，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在下姓名？”
顾裕看着这个胖子温和的胖脸，犹豫了一下，说道：“顾裕。”
“顾裕……”胖子咀嚼了两下，然后看着顾裕笑道：“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再说吧，”顾裕没有再理会他，带着面团几人朝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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