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长堤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它的繁华，除了依靠着景色最为优美的芷河外，还在于它的商贸，长提街的商贸和东西市不同，这里卖的东西数量上可能不如东西市，但胜在种类繁多，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不卖的。
而且在这里，你甚至还能看到金发碧眼的西域人。
过两天就要过年了，长提街也愈发热闹起来，现在还没到晚上，就已经有很多临时摊位支起来了。
“少爷你看，是西域人！”小狸惊呼一声。
顾裕也没见过西域人，他顺着小狸的视线看了过去，原来是几个西域人在表演杂技，之间一个金发碧眼的西域人，被一根绳子高高吊起，他喝了一口不知名的液体，而后猛的一吐，一团火喷了出来，一旁的助手再将他猛的一推，这个西域人便旋转起来，嘴里喷的火也跟着变成了一个火圈。
这一手绝活引得围观之人纷纷喝彩起来，顾裕也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走，咱也过去看看，”顾裕说道，几人挤了进去，结果正好遇到一个西域小姑娘端着盘子收钱，刚来就要给钱，顾裕无奈，只能放了一些铜钱上去。
好在接下来的表演也很精彩，比如站在钢丝绳上，脖子和两条手臂各套一个圈，然后身体晃动让它们转起来，在比如一个美艳的西域女人钻进一个木箱子中，另一个人往箱子里刺了好几剑又拔了出来，结果那个女人竟然完好无损的从箱子里又钻了出来。
种种精妙绝伦的表演，看的顾裕直呼过瘾，只可惜在表演三个节目后，那个小姑娘又端着盘子收钱了，顾裕哪能让她收两次钱？于是连忙拉着顾裕和孟叔一家离开了这里。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暗了下来，路边树上挂着一排排的灯笼，也被人点亮了，放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格外喜庆。
离开西域杂技团之后，几人朝着白玉楼那边逛去，刚没走一会，顾裕便发现一个胖胖的身影，正如游鱼般在人群中穿梭，正是前段时间遇到的胖贼面团，
只见面团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他的眼睛一直在四处游动，见到有人穿着华丽，便蹭上去，然后也并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仿佛只是一次平常的擦肩而过。
这胖贼显然没有发现顾裕，不然他看到顾裕绝对是要跑的，而不是朝着这边走过来。
顾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等到面团靠近时，闪电般出手，将面团的手腕握住。
面团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挣脱，可顾裕哪能让他如愿，用力一扯，便将面团扯了过来。
“是你？”面团看到顾裕，惊愕的瞪大眼睛。
“收获如何？”顾裕看着他鼓鼓的荷包，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想干嘛？”面团按住荷包，警惕的看着顾裕。
“我想，报官，”顾裕笑着说道。
面团脸色一下子变了，“我说好汉，咱俩无冤无仇，也就上次想摸你一两个铜钱，结果还没摸到，你何必这么盯着我不放啊？而且你上次那么一闹，整得所以人都知道我那天要出手，一个个都将荷包藏的死死的，我忙了一整天，结果连半没铜子都没看到！”面团悲愤的说道。
“你好像还跟委屈？”顾裕乐了。
“好汉，你行行好，你看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儿女成群，生活艰辛，只能捞点不义之财，我保证，我下次看到你绝对绕道走！行不？”面团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可我还是想将你送到官府。”
“你你你，你到底要怎样啊？”面团简直要哭了，他看向孟叔，哀求道：“孟叔，你帮帮我啊，以后我再也不偷你家煎饼吃了。”
“你以前也说过这句话！”孟叔扭过头去，看都不看他。
“要我放过你也可以，”顾裕说道，“我们现在要去白玉楼吃饭，只不过价格有些贵，你看……”顾裕瞥向面团的腰间。
“好说好说，不就是一顿饭钱吗？我出！”面团在荷包里找了半天，然后非常“慷慨”拿出一小粒碎银，“拿着，就当是我请大家伙吃饭了。”
顾裕冷笑一声，一把夺过他的荷包，打开一看，好家伙，银光闪闪的，起码十几两银子。
“你干什么？你还我银子！”面团哀嚎一声，竟然挣开了顾裕的手，面容狰狞的朝着顾裕扑来。
顾裕屈指一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在了面团手肘，颈部以及腰部三处，只见面团哎呦一声，胖硕的身形一下子僵硬起来，然后硬邦邦的摔在了顾裕身上。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我半个身子都麻了？”面团又惊又怕，唯一能动的左手惊慌的上下摸索着。
“没什么，弹了一下你的麻筋，过一会就好了，”顾裕将面团扶好靠在一颗树上，微笑道，“你的荷包我拿走了，告辞。”
“死胖子，你给我等着！”面团靠在树上微微抽搐，他看着远去的几人，怒火中烧。
“少爷，这荷包里有多少银子？”走了一会，小狸好奇的问道。
“十多两，吃一顿饭绰绰有余了，等下你们只管往贵的挑，今儿个管够！”顾裕笑道。
“咦，少爷，那胖贼好像跟了过来，”说道。
顾裕扭头一看，面团正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只是此刻他噘着嘴吧，正一脸仇视的盯着顾裕。
“你跟过来做什么？”顾裕问。
“还我的荷包，”面团伸手。
“绝无可能，”顾裕说着，还特意将荷包拿出来在面团眼前逛了一下，然后放入怀中。
还拍了拍。
“你不还那我就一直跟着你。”
“随便。”
面团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上顾裕，然后一把搂住了顾裕的一只胳膊。
“你干什么？！”小狸眼神一下子凶狠起来，瞪着面团喝道。
“我怕他跑了，”面团理直气壮的说道。
小狸眼中闪过一丝凶戾，刚要说话，顾裕开口了。
“你轻功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跑得掉？再说了，我要去白玉楼吃饭的，为什么要跑？”顾裕有些无语，他推了推面团，却没推动。
“我不管，我跟定你了！”
“你这样抱着我，会被人误会的，”顾裕看着周围人投过了的奇怪目光，神色有些尴尬。
“那是你的事，我无所谓，”面团说道，一副粘定你了的模样。
“得，你爱咋滴咋滴吧，”顾裕也不管他了，反正白玉楼也快到了。
“哼！”扭头不想看他，但手上却没松的意思。
顾裕看了一眼面团白胖的侧脸，面团此刻正撅着嘴巴，从侧面看去，既有趣又有几分可爱。
“面团，你本名叫什么？”顾裕问道。
“关你屁事，”面团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不说是吧，那我等下就把这荷包里的钱全部花光光，”顾裕掂量了一下荷包，威胁道。
“你！卑鄙！”面团气极，但又无可奈何，“宋崇阳。”
“呦，和当今天子一个姓呢，”顾裕有些惊讶，“你今年多大？”
“十七，”面团说道。
“比我还小一岁？”顾裕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胖子确实年轻，嘴巴上才冒出淡淡的绒毛。
“这么小就出了做贼了？”顾裕忍不住冒了一句。
却没想到面团眼眶一下子红了，“你以为我想？”面团揉了揉眼睛，说道：“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样，一回家就有热饭，我也想不用担惊受怕，我也想读书，我也想正大光明的活着，谁愿意躲在阴沟里做老鼠？”
“那你还收养那么多孩子？”
“我不养着他们，他们被饿死都没人知道，”面团说道。
“你偷来的这些钱，打算怎么用？”顾裕问。
“这是我攒了很长时间的钱，这些钱，要留着给幺幺买件新衣服，她的衣服已经破洞了，给小鹿治病，他自己咳嗽好几天了，还要给虎妞买点羊奶，还有……”面团说了十几个名字，唯独没提他自己。
顾裕看了一眼面团，发现他外面仅仅穿了一件单衣，上面还有几个很隐晦的布丁，想来补衣服的人针脚很好，让这几个布丁不是那么明显。
脚上的布靴也明显不是这个时节的，虽然不破，但明显看得出洗了很多次，已经分不清线和布的颜色了。
“你不给自己买一件衣裳吗？你看你穿的很薄，”顾裕轻声说道。
“我胖，不怕冷，”面团拍了拍肚子，傻呵呵的笑道。
胖子是比瘦子耐冷一些，但也得分什么时节，现在处于寒冬，今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反正顾裕要是穿这么薄，绝对会被冻傻的。
“算了，今天就当我做善事，这钱还你了，”顾裕说着，将荷包抛给面团。
“啊？”面团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再不收起来，我就要反悔了，”顾裕看着面团呆呆的模样，笑道。
“你有这么好心？”面团有些疑惑。
“少爷我一向助人为乐！”顾裕瞪了他一眼。
“那我走了，”面团说着，就要走。
“等下，”顾裕喊住他。
“干什么？”
“吃完饭再走，”顾裕指了指一旁的白玉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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