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顾裕和小狸自然不可能过的如此凄惨，两人早早准备好了年货，腊肠，腊肉腊鱼一排排的挂在屋檐下，好不喜庆。
“我说小裕儿，你们准备这么多年货，吃的完吗？”隔壁的邻居扒拉着矮墙，伸着个脑袋眼巴巴的看着顾裕准备的年货。
邻居是一对起早贪黑卖早点的夫妻，就在西市门口，顾裕偶尔也去他家吃早点，味道还不错。
邻居家的男主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黝黑的皮肤，粗壮的手臂，外表憨厚却又透露着市井小民的狡黠，他还有两个儿子，非常调皮，整日跟着巷子里的小伙伴出去掏鸟窝，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邻居两口子对顾裕还不错，因为起得早，所以经常会买一些菜市场热销的菜带回来给小狸，而这些菜，正常时间起床是根本买不到的。
矮胖大叔喜欢唤顾裕为小裕儿，顾裕也不介意，他看了一眼邻居家屋檐下挂着的年货，只有干巴巴的两三串腊肉，其他都是一些风干的豆角之类的素菜。
其实这便是京城平民正常的生活，肉这种食物是不可能天天吃的，偶尔吃上一次已经算不错的了，这种情况很普遍，哪怕是在江南富庶之地的平民，也基本如此。
顾裕转身从屋檐下取下一只鸭子与两串腊肉，递给矮胖大叔，笑道：“孟叔，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这些东西你拿着，回去给你家那俩小子补补，正是长个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哎，使不得，使不得，”孟叔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俺要是收了，媳妇要打死俺的。”
“没事，婶婶要是打你，你就来找我，”顾裕笑道。
“不行不行，”孟叔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顾裕手里腊肉，但坚决不收下。
“孟叔，你再这样，以后就不要给我家送菜了，我和小狸也不去你家吃早点了，”顾裕佯怒，板着脸说道。
“唉，你这个娃，咋这个样子嘞，”孟叔最终还是收下了腊肉，“俺得好好跟媳妇说道说道，不然她又得怪俺了。”
“去吧去吧，”顾裕笑道。
而就在这时，小狸从外面回来了，他两条胳膊一边夹着一卷布匹，看到顾裕后，乐呵呵的说道：“少爷，西市新开了家布坊，我看布料还不错，就买了两匹回来，赶明个送到裁缝店里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顾裕接过布匹，摸了摸，确实还不错，于是说道：“这布料不少，你自己也做两身吧。”
“好嘞！”
……
年关越来越近，街上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迎接新年的喜意，马尾巷家家户户门口也都挂上了红灯笼，就连风中，似乎都参杂着炮竹的烟硝味。
午后，顾裕正在书房看书，小狸兴冲冲的跑了进来，顾裕眉头一皱，有些不悦，他明令禁止过，自己在书房读书的时候，任何事不得打扰自己。
但他看到小狸胖脸上的掩饰不住喜色，也就没怪他，而是问道：“怎么了，这么高兴？”
“少爷，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小狸兴奋的说道。
顾裕一怔，下雪了？难怪小狸会这么高兴，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的小狸，很少能看到雪，在白云山庄，就算下雪，也仅仅飘落几片便消散了，但即便如此，每当下雪的时候也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
顾裕走出书房，才发现自己读书的这么一会，外面便已经被雪覆盖成白色，而天空，鹅毛般的大雪仍在纷纷扬扬的往下落。
顾裕怔怔的看着这雪景，感慨道：“京城的雪果然不是江南可以比的，这么大的雪，难怪会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这种千古名句。”
“少爷，来打雪仗吧！”小狸兴奋的说道。
打雪仗？顾裕也来了兴致，在白云山庄的时候他就一直想玩这种游戏，可惜一直等不到大雪，而现在身处京城，又适逢一场大雪，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来，打雪仗！”顾裕跑到院子，趁着小狸没反应过来，抓起一把雪揉成团就甩在了小狸身上。
“啊！”小狸惊呼一声，“少爷你赖皮！”而后也跑到雪地中，搓起雪团就往顾裕身上砸。
听到这边的动静，邻居家的两个小孩爬上矮墙伸头一看，发现是在打雪仗，于是也加入其中，兄弟二人对抗顾裕主仆二人，只是邻居家的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打雪仗却是老手，顾裕和小狸很快便被兄弟二人打的节节败退。
“小狸你挺住，待我搓个大的！”顾裕搓着一个比成人脑袋还大的雪球，朝着邻居兄弟二人扔了过去，只是这雪球太大，顾裕扔出去的时候，下意识的用了些内劲，于是这个硕大雪球在四个人惊恐的眼神中，以一个优雅的弧度，从高墙跃过，落向了隔壁刑部尚书的宅子中。
只听见隔壁隐约传来砰地一声，而后，一声愤怒至极的浑厚声音从那边传来：“何人竟敢袭击尚书府！”
“坏了！”顾裕心里咯噔一声，砸到尚书府的人了。
邻居家的两个孩子一屁股坐在雪地中，面色惊恐，瑟瑟发抖，在他们的认知中，高墙那边就是他们的生命禁区，一但触碰到那里，迎来的就将是死亡。
这是孟叔从小就灌输给他们的理念，事实上，不止孟叔一家，在马尾巷，只要是和尚书家挨着的，都视高墙那边为禁地，哪怕刑部尚书周大人名声不差，但在老百姓眼中，只要是官，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
“没事，这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先回去，”顾裕看着吓坏了的兄弟二人说道。
兄弟二人抹了把眼泪，翻过矮墙回到了家中。
“少爷，怎么办？”小狸此刻也是慌了神，他此刻的状态其实和邻居家的两兄弟差不多。
“没事，不过是一个雪球扔了过去，又不是什么大事，周尚书又不是什么残暴的官，总不能因为一个雪球就把我们杀了，顶多拉过去揍一顿，”顾裕说道。
“打一顿也不行啊，”小狸带着哭腔说道。
“放心吧，我是有功名在身的，他们不可能就因为一个雪球，真的把我打一顿。”
“他们当官的才不管你有没有功名呢，”小狸哽咽道。
“没事没事，别哭了，乖，别说他们未必会找上门来，就算真的来了，我也有办法解决，”顾裕安慰道。
“真的？”小狸泪眼婆娑的看着顾裕。
“当然，”顾裕说道，只是话音刚落，大门便被人猛的推开，四五个袖口绣着“周”字的家丁拥着一个身材壮硕，眼神犀利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中年汉子扫了院子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在顾裕身上，“方才是谁扔的雪球？”这个声音，正是方才隔壁传来的那一声怒喝。
顾裕知道不承认没有意义，于是大大方方的走上前，说道：“是我扔的。”
“不是少爷扔的，是我扔的！”小狸冲了上来，朝着几人道。
“回去！”顾裕低喝道。
“少爷！”
“我说了，回去！”顾裕怒道。
“哼，有种，跟我们走一趟吧。”中年汉子冷哼一声，说道，“最好老实一点，不要逼我们动粗。”
“少爷……”小狸握紧了拳头。
“等我回来，”顾裕冲着小狸露出一个笑容。
中年汉子扫了小狸一眼，转身朝外走去，顾裕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这位大哥，不知会如何处置在下？”顾裕问道。
“回去听老爷亲自发落，”中年汉子冷淡的说了一句。
“一个雪球罢了，为何还要劳烦尚书大人？”顾裕不解。
“一个雪球罢了？小子，你可知道你这个雪球砸到谁了？”
“谁？”
“呵！”中年汉子冷笑一声，似是懒得回答。
顾裕脑中极速运转，砸到谁了，竟然惊动了尚书大人，莫非是尚书大人的妻眷？也只有这个可能。
顾裕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白鹿街，然后又经过一个侧门，进入了周府。
顾裕一路思考着对策，也没仔细看周府的景色，只是跟着中年汉子，沿着花岗岩小径，来到了一处凉亭前。
顾裕看去，只见凉亭中一个身着便服的白胖中年男子，正和一位身披华贵貂绒护颈的年轻女孩对弈，棋桌旁边有一个小火炉，小火炉上热着一壶清茶。
“老爷，人带来了，”中年汉子恭敬的说道。
“嗯，”中年男子嗯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年轻女孩，说道：“素儿，你先回去吧。”
“是，爹爹，”名叫素儿的女孩起身，在身旁丫鬟的陪同下，离开了凉亭，离去之前，还好奇的看了一眼顾裕。
“咦？”周守敬看到顾裕的第一眼，惊讶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小胖子，竟与自己长的有些相像。
同样的，顾裕也有惊愕的看着周守敬，难怪当日老板娘说自己和尚书大人长相想似，现在一看，确实有几分相像。
“就是你砸的本官？”周守敬似笑非笑的看着顾裕。
“尚书大人，小生实在是无意之举，本来是在与别人打雪仗，未曾想力气用的大了些，便落在了这边，”顾裕解释道。
“哼，打雪仗？你是和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用那么大的雪球，你是想把人骨头砸断吗？”周守敬冷哼一声，想起自己被那么大的雪球砸中，心中也是有些恼火。
“这个……”顾裕有些尴尬。
“说吧，你觉得我该如何惩戒你？”
“唉，任凭尚书大人处置。”顾裕叹了口气，这是自己有错在先，只要不杀头，其他也无所谓了。
“嗯，那就来我刑部做事吧，如何，顾裕？”周守敬说道，他笑眯眯的看着顾裕，胖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啊？”顾裕惊住了，一是惊讶尚书大人竟然认识自己，二是竟然没有责罚自己，反而要自己去刑部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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