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 第三章 书签

中午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柔和地铺满地板，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书香。苏舒提着书，一边走向人文学院的办公楼，一边回想着刚结束的课堂。
今天的课堂上，张教授谈及文学与个人命运的关系，言语间流露深邃的思考。他在黑板上画了条弯曲的线，侃侃道：“文学就像一条河，我们就是船，方向由水流引导，但舵掌握在我们手中。”苏舒听得入神，心中涌起疑问——文学如何塑造命运？个人的选择又能改变多少？下课铃响，教授被学生围住，有人问文本解析，有人聊作业，她站在人群外，犹豫片刻。还是午饭后再去找他吧，她心想。
教授的工作室在办公楼三楼，木质门上挂着铭牌，整齐地刻着《张逸文教授工作室》，门框略显斑驳。苏舒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教授的工作室。
左面墙是一个大大的书架，厚重的书籍整齐排列。右边则是一个衣架，上面挂了一件灰色的西装外套，和一顶灰白色的帽子。书桌上右侧摆放着一台电脑，桌上摊着几本古籍，旁边的白瓷茶杯冒着热气。阳光慵懒地铺进来，映出一片柔和光晕，落在书桌上。
张教授穿着白衬衫坐在书桌后，低头批阅着文稿，眉宇微锁。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苏舒？是你啊？”他的笑容浅淡，眼尾微弯，嘴角虎牙若隐若现，自然亲和。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直接叫出她的名字。“您记得我？”她问，声音带点惊讶。张教授轻轻点头：“你的名字很特别，课堂上也很认真，所以记住了。”他放下笔，轻抬镜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她心里一动，暖意悄然升起，如阳光融化阴影。“我想问问，关于课堂上您提到的文学与个人命运的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像在试探。
张教授示意她坐下，放下笔，盖上本子。他靠在椅背上，胖乎乎的双手搭在桌上，神态淡定。
苏舒低头沉思，抬头认真说：“张教授，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非常喜欢社会学，它让我觉得世界更有意义，可是……”她停顿，咬唇整理思绪。
张教授“哦？”的一声：“原来你是社会学的学生。呵呵。”苏舒脸上一红：“是。您的课是我们的选修课之一。”张教授点点头，笑道：“明白，很正常。”
“可是我父母觉得这只是兴趣，他们总说，兴趣不能当饭吃，让我考虑更实际的职业，比如金融、法律，或者其他稳定的选择。”她叹气，眼神透出无奈。“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我对那些，根本没有兴趣。我……” 她抬头看他，眼底带着迷茫。
张教授微微点头，伸手摸了摸耳垂，缓缓说道：“你的迷茫很正常，每个年轻人都会遇到。”他语气平稳而坚定，“社会学不只是一门学科，它是我们整个社会思想和人生的映照。你要问自己，是否愿意坚持真正热爱的东西。”
“可父母的期待呢？”苏舒低声问，目光迷离，手指握住书角，压抑着情绪。
张教授摇摇头，道：“他们期待是出于爱，但人生是你的。兴趣不一定能直接变成饭碗，但若你坚定，总能找到路。”他顿了顿，扶正眼镜，“我年轻时就爱文学，可是家里让我学医，我没听。你能想象，我，学医吗？” 苏舒被他逗得笑了一笑。
“您是怎么坚持的？”苏舒追问，目光落在他胖乎乎的手上。他低笑，眼底闪过回忆：“不容易。在英国时差点没撑住。”他顿了顿，“我记得有次下大雨，我迷路了，伞坏了，人和书都全湿了。满街上的英国人，没有一个上来，帮我挡雨或者借我雨伞。那一刻我几乎就崩溃了，蹲在一个电话亭里躲了一个小时的雨。”

他拿起茶，喝了一口“那天我回到宿舍，差点就要买机票回国了。”苏舒想象他落汤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您一定很狼狈。”他点头：“可不是？” 他接着道：“可是，最坏的情况，总会有过去的一天。你明白吗？”她眼底闪光，点点头。
他抬头看她，“你呢？社会学对你是什么？”
苏舒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反问。她低头思索，低声说：“我觉得……它像个朋友，让我明白自己，也让我不那么孤单。”她的声音轻，像自语。
张教授点点头，嘴角上扬：“那就够了。只要它有意义，就值得坚持。”他的语气柔和，像在肯定她的答案。
苏舒抬头看着他宁静淡定的眼神，像在鼓励她。她心里的迷雾散开些，像被他的话点亮，“坚持。”她咬一咬牙，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苏舒，等等。”张教授站起来，从书架里掏出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再从里面抽出一张旧书签，递给她：“给你。”
“这张书签，陪伴了我很久，上面的话对我很有启发。”他的声音深厚而悠长，指尖一松，书签落她掌心。
苏舒接过，低头一看，书签边缘褪色，纸质粗糙，上面写着一句遒劲的话：
“人生的方向，不止一条路，坚持就能找到出路。”
“如果感到迷茫，就看看它。” 教授用手指点了点书签，又道：“也可以来找我。”
苏舒怔了怔，指尖握紧书签：“谢谢您，张教授。”
张教授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心里默默地念道：这孩子，不错。
走出工作室，午后阳光铺在她身上，她低头看影子，手里的书签被握紧。
她转头望向教授的工作室，似乎想多看他一眼。
她默默念着他的名字：“张逸文教授。”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苏舒走出门，阳光洒在肩上，正低头看书签，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一回头，林然蹦出来，一把抢过书签：“这是什么？”苏舒一把抢了回来：“张教授送给我的书签。”林然眼里闪着光：“张教授送给你的书签？”她一伸手，又抢了过来，远远跑开：“舒舒，这可是宝贝，送给我吧！”
苏舒脸一红，追了出去。午后的校园里，响起一串清脆的笑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