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泪石像
钟家村的黄昏裹着一层黏腻的紫雾，连归巢的乌鸦都哑了嗓子。钟馗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粗布衫被浑圆的肚腩顶起一道弧线，活像塞了个酒坛子。他捻起一撮泥土，指腹搓动时竟迸出几点幽蓝火星——这是浸了瘟毒的地脉在哀鸣。三个顽童躲在草垛后嗤嗤发笑，浑然不知眼前正是他们日夜祭拜的驱魔帝君。
"七日里死了六个壮年，牲口却都活蹦乱跳..."钟馗浓眉紧锁，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铁匠张家的独子今早还在打铁，晌午就暴毙而亡。抬棺人袖口若隐若现的黑斑让钟馗心头一紧。
阴风骤起，判官尖细的嗓音划破暮色："阴差过境——活人退散！"黑白无常拖着条半透明的魂魄走来，那少年魂魄还在挣扎，脚镣在青石板路上擦出串串磷火。"俺娘还等着喝俺熬的药..."少年呜咽着拉扯脖颈上的铁链，每抓一下魂魄就淡一分。
红袍翻飞间，钟馗现出真身。八尺高的身躯撞得老槐树簌簌落叶，圆鼓鼓的肚皮险些顶到判官鼻尖。
"这娃娃阳火烫得能烙饼，你们索的什么命？"他声若洪钟，震得判官官帽歪斜。
判官抖开竹简，上面"瘟症殁"三个朱砂大字刺痛了钟馗的眼睛。
"放屁！"钟馗大骂这群草菅人命的昏官，"村里连只病鸡都没有，哪来的瘟疫？"
"帝君是要违抗生死簿？"
钟馗蒲扇大的手掌拍飞竹简，可今日的钟馗不像平时那样威风，他弓着身子显得十分虚弱。
黑无常的锁链突然毒蛇般缠上他脚踝，若是平日，这膘肥体壮的汉子跺脚便能震碎玄铁，今日却在铁链的拉扯下踉跄着撞上石磨，磨盘"吱呀"转了三圈才停。
判官阴笑着将勾魂笔戳向钟馗圆滚滚的肚脐："帝君这是怎么了？身体抱恙啊？"钟馗只觉浑身滚烫，汗水浸透的红袍紧贴在结实的胸膛上。
而白无常已经闪身到钟馗身后，钟馗心头一凛，白无常的哭丧棒已挟着阴风砸向后脑，棒头纸幡里伸出千百只鬼手。
庙里突然冲出一个胖墩墩的身影。
"老爷接剑！"
炸雷般的呼喝从钟馗庙方向传来。二十岁的持剑童子正刚狂奔而至，这胖墩墩的后生活脱脱是个小号钟馗，连肚腩挺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他抡圆膀子掷出斩鬼剑，剑柄蟠龙纹擦过钟馗汗湿的掌心时，竟迸出一串紫电。
钟馗接剑的瞬间，庙前石像的眼珠发出威光！剑光如瀑，黑无常的锁链应声而断。
钟馗圆肚一挺震得判官吐血倒飞。三个鬼差仓皇逃窜时，判官怨毒的咒骂在暮色中回荡："病老虎...你等着..."
"咳...咳咳..."
钟馗拄着剑大口喘息，汗水顺着络腮胡滴落，二百多斤的身子摇摇欲坠。正刚慌忙剥开他湿透的官袍，露出毛茸茸的胸膛。白布擦过隆起的肚腩时，擦出的汗渍竟泛着诡异的紫光。
"老、老爷..."正刚的声音直打颤。
钟馗想呵斥，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勉强站起身，两腿却像煮软的面条般使不上劲。正刚赶紧架住他，触手一片滚烫。
正刚担心的说：“老爷，你这几天身体不适，何必找他们麻烦。”
钟馗喘息着：“老子要是不出头，就是白死一条人命啊。”
张家小鬼慌忙俯身就开始磕头：“谢谢，谢谢，谢谢钟馗爷。”
钟馗看着这后生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行了，别拜了，赶早回家去吧。”
这时村口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暮色中，那尊与钟馗一模一样的石像眼角裂开细缝，两道血泪正缓缓渗入石刻的浓密胸毛。悬在庙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正刚搀着钟馗往庙里走，小声嘀咕："神仙也会生病么..."话没说完就挨了个爆栗。可刚迈进庙门，钟馗突然双腿一软，沉重的身躯差点把正刚压趴下。
夜色渐深，厢房里，昏睡的钟馗梦见自己赤身裸体被锁在阎罗殿的铜柱上，胸口紫纹如毒蛇般蔓延……
章节评论 (0)
暂无评论，快来发表第一条评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