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之傷 - 第3章:楚家杂货铺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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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家的阿虎,看到爷爷楚大林,正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柜台后面那张油腻腻的矮凳上,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着一把被岁月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旧算盘。算盘珠子在他粗短的手指下,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铺子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靠墙的三面都立着高大的木制货架,上面塞得满满当当,从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到草纸、农药、学生用的作业本,几乎无所不包。货物堆积得杂乱无章,很多地方都落了薄薄一层灰。唯一的电器,是一台悬在屋梁上、慢悠悠转着、发出“嗡嗡”声的老旧吊扇,无力转动着。
此时,黄昏已近尾声,最后一抹昏黄的光从敞开的门口挤进来,刚好照在柜台的一角。阿虎看了眼自己的爷爷。爷爷楚大林生得与村里其他老人不同。他不像那些常年下地的老农,被太阳晒得干瘦黝黑,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粗糙。楚大林常年在店里,不见多少日光,六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反而养出一种少见的白嫩。他身材不高,骨架也小,但却很胖,尤其是腰腹,浑圆地挺着,将那件洗得有些发黄的旧汗衫撑出一个富足的弧度。下巴是圆的,脸颊也肉乎乎的,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两条缝,看上去老实又和气。用村里一些爱开玩笑的女人的话说,楚大林不像个庄稼汉,倒像个养尊处优的旧时掌柜。只是,这“掌柜”的腰杆,似乎从来就没挺直过。
“爷爷,我回来了。”阿虎默默地将书包放在柜台下的角落里,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瓜子壳和烟头。楚大林有轻微洁癖,一般都是把杂货铺清洁的干干净净。阿虎看到这烟头和瓜子壳,知道肯定又是附近那几个老头,假装过来也爷爷聊天,实际趁一下小便宜。楚大林不抽烟,这都是那几个老头,过来占便宜拿铺头的烟抽,又不给钱。
"回来啦。爷爷炖了骨头汤,等下记得喝多点。“楚大林抬了下头,看着阿虎,漏出了微笑。阿虎还没回答,就传来了大嗓门的声音。
“死老头子!你跟我说,刚刚的那几个老头,你是不是又没收钱了!”人未到,声先至。奶奶张丽春像一阵风似的从后院的厨房卷了进来。她也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但精神头却比村里许多中年妇女还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皱纹,一双眼睛总是瞪得大大的,显得精明而刻薄。她叉着腰,一手拿着锅铲,唾沫星子喷得老远,直直地戳向楚大林的脑门。
“没……没有的事。”楚大林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算盘珠子都拨错了位。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账……账都记着呢,一分不少。”
“记着?你那破账本糊弄鬼去吧!我跟你说,这铺子要不是我盯着,早被你败光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一点用都没有!除了吃就是睡,跟猪有什么两样!”
楚大林把头埋得更低了,肥胖的身体在矮凳上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鹌鹑。他不敢还嘴,也不敢辩解,张丽春的骂声像雨点一样砸在自己身上。几十年来,他早已习惯了。
阿虎在旁边默默地扫着地,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又闷又胀。他知道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骂归骂,家里的活计却样样离不开她。每一次,他都想冲上去,替爷爷说几句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能说什么呢?说奶奶错了?那只会引来更猛烈的暴风雨。他只能沉默。
“哟,这不是张大妹子吗?今儿个火气还是这么大啊?你家老头昨晚没喂饱你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是住在附近的李寡妇。李寡妇年轻时就不安分,如今老了,一张嘴更是厉害,最爱东家长西家短地搬弄是非。
张丽春一看是她,立马调转枪口,像只好斗的公鸡一样迎了上去:“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你这个长舌妇!怎么,家里没老头了,发春了,又想来我这儿讨骂?”
“哎哟,我哪敢啊。”李寡妇皮笑肉不笑地倚在门框上,“我就是听你骂得热闹,过来看看。你说你也是,有福不会享,家里有这么个会挣钱的老实人,还整天骂骂咧咧的。要是我有这么个男人,我疼他还来不及呢!”
“呸!你那黑心肠,谁沾上谁倒霉!我家老头子再不济,也比你那短命的强!说我家老头不行,他一晚能捅死你2次。你少在这儿放骚,痒了就滚回去自己拿黄瓜止痒,在这找骂,赶紧滚!”阿虎和楚大林,2人都站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身体见光度。张丽春的骂夫,他们可不敢惹祸上身。
“你……你个老泼妇!也就剩下这张嘴了!”李寡妇气得跳脚,却又骂不过张丽春,最后只能悻悻地扔下一句狠话,扭着腰走了。最后好像还瞄了一眼楚大林。。。腹部?还是腹部下面?张丽春完胜后,一转身,又把矛头对准了依旧缩在柜台后的楚大林。
“看看!看看!都是你这个窝囊废招来的!要不是你一天到晚那副任人欺负的怂样,谁都敢上门来踩一脚!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男人!”她越说越气。阿虎忍不住了“奶奶!菜快胡了!”
张丽春停了下来,嘴里嘟囔着“没一个省心的”,转身走回了后院,厨房里很快又传来了“叮叮当当”的炒菜声。
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压抑的气氛。
楚大林缓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又带着一丝不安。阿虎看着爷爷胖嘟嘟、无辜的脸庞,那微微颤抖的手,心中涌起的不再仅仅是无奈,而是更深沉的同情。他想起在林家书房里,林爷爷挥毫泼墨时的风骨与从容。同样是老人,为什么境遇却如此天差地别?是因为性格吗?还是因为……?
阿虎想不明白,这些太过复杂的问题,远远超出了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认知范围。他只知道,他必须更努力,更拼命地读书。只有考出去,才能让爷爷有更好的生活,,或许……还能靠近林爷爷?
刚刚顾着吵架的张春丽,没发现,刚李寡妇看楚大林的眼神,很不对劲。她刚刚一遍吵架,目光却像条湿滑的虫子,从楚大林微秃的头顶,滑过他略显肥厚的耳垂,再到他白净的脖颈,最后,竟肆无忌惮地停留在他被汗衫勾勒出的、浑圆的肚子上,以及下面。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混浊的、类似于“馋”的光。似乎知道。楚大林,虽然身材短小肥胖,唯一自豪的,就是那不见苍老、干煸的皮肤。而且他那沉睡的东西,份量可不小。张春丽说楚大林一晚能捅死2次女人,似乎楚大林真的有那个能力?张春丽再怎么泼辣,一到了那个时刻,也会对楚大林,顺从不已。
而刚刚,阿虎以为楚大林躲起来的眼神,是在躲张立春,没人知道,楚大林是感受到了那道令人极不舒服的目光。他的脸涨得通红,耳根通红,不是因为被张春丽骂。而是不敢与李寡妇对视。如果刚小虎或者张春丽细究,这或许,是另外一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