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接过：［喂。］［是我啦，宝宝。］［嗯。］我应道。［演奏会要开始了吗？］他问道。［要开始了，你赶不回来吗？］他为难地道：［嗯，误了飞机，赶不回来了。］我安静了一会：［那也没有办法。］他道歉道：［对不起啊，我也不想的。］［我叫你提前一天回来，你又不肯。］毕竟这是我个人生平第一次的独奏会，当然希望自己的爱人可以一起分享这一刻。［我走不开，不是说我要走就可以走的。］［借口。］我们沉默了一会。［好啦，别为这件事顶嘴了，祝你演出顺利。］最后他开口了。［嗯，好啦，我要去准备了。］我没好气地道。匆匆盖上他的电话，我调整一下心情。
走到台上，灯光从远处，四方八面地照射下来，眩目耀眼。我看到台下的有熟悉的面孔，我的家人，［满人间］的伙伴，还有一些老街坊。爸爸也坐在台下，对我点点头，以示鼓励。没想到远在伦敦的老爸也会赶回来支持我这个儿子，这份感动不是一时间可以消化的。我向台下的观众一鞠躬，接受他们第一轮的掌声。
能有今天的这个机会，元老板帮了我不少。还记得当初从大学毕业出来，怀了一腔的热血，我报名应聘国家管铉乐团的新人招聘。但是由于紧张，出了几个差错，我就被淘汰了。我灰心极了，垂头丧气地走出会馆。心里面想的，净是一些傻念头。我学琴这么久了，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失手？是不是我的资格不够？还是因为我太胖了，没有一个提琴手应有的骨架？想着想着，我在走廊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闷闷不乐。
［孙天琴？］忽然一把声音从身边传过来。我抬头一看，呆了一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很慈祥地微笑着，看着我。我看着他，睁大了眼睛：［你是…］他伸出手，微笑道：［元立淳。你也可以叫我元老板。］他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他白嫩的脸上添了几分稚气。［元老板，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他笑笑，手指向我身边的红色提琴：［能借我玩一下吗？］莫名其妙，但是我还是把孔锵老师送的这把红色提琴交到他手里。
但见他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一挥弓，竟然奏起我面试时失手的那首曲子。我呆了，呆在他的琴声里。我从来不曾听过，也不曾想象过我的这把破琴可以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更另我惊讶的是，最高难度，也是我失手的地方，他居然轻而易举地转了上去。记得我的小提琴老师说过，这首曲子是一首高难度的歌，连老师自己也没有办法一次就把它演奏完，而且如此完美无暇。大堂上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围着我们。但是元老板只拉了一小段，就放下弓，望着我：［你觉得怎样？］
高人，世外高人。我瞧得呆了，忘了回答。他笑呵呵地把提琴还给我：［其实你刚才表现不错，只是你选错了曲子来面试。你年纪还小，对于这首曲子的领悟和感觉你还没有清楚了解到。别灰心，你有机会的。］我咬着下唇，想开口拜师，但又觉得很唐突。元老板一转身，走了两步就被我喊停了：［元老板！］他转过头，看着敝红了脸的我。我结巴地道：［我…我想…］他笑吟吟地看着我的糗样，最后还是不忍心：［我不能教你，因为我常常不在国内。嗯，这样吧，你愿意到我的琴行磨练磨练吗？］我听了，连连点头。就这样，我进了［满人间］琴行。
一眨眼，这些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灯光依然从四面八方投射下来，我依然在台上卖力地为我自己的第一次独自演出奏出完美的音符。心里的满足和澎湃，在台下观众一潮又一潮的掌声达到巅峰。终于，我把今晚最后一个音符写下。台下的观众纷纷起立鼓掌，久久不散。我抬头看着炫目的灯光，台下的掌声不断涌入耳里。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高峰吗？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渴望的成就吗？我茫然了。多年以来的夙愿今天终于一圆，但是心里有的不是那种一直以来渴望的感觉，反而是一股失落。失落在何处？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庆功宴完后，已经是凌晨三点。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我坐在老爸的车子里，看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路往后退，不夜的城市依然喧嚷着不夜的生活和人们。
姐姐在我身边，兀自兴高采烈地道：［天琴，你刚才真的是棒极了。我瞧得感动极了。］我无力地笑道：［是吗？］［是啊，你在台上拉小提琴，我在台下听着，都可以感受到你的心情。原来音乐真的可以让人心灵相通呢。］姐姐自以为是地喋喋不休。我苦笑，不再理会她。
刚才真的是心灵相通吗？台下到底有多少人能感受的我当时的心情？真正和我心灵相通的，只有那么一次。那次刻骨铭心的《冥想曲》，和那个刻骨铭心的孔锵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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