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恋 - 出游篇

再次见面又过了一年，也就是2017年了。

春节过后，老C就跟我商量，他想去吴哥窟，探寻神秘而博大的高棉文化，问我有没有时间。既然他这么说，自然就是想跟我一块去了。虽然我心里也有想过，为什么他不跟他的“朋友”去，反而跟我说，但我也不可能傻乎乎地去问。

安排好了一切，当老C把成都的事情办完后，我再一次到川大见到了他。

由于时间比较充裕，我们开着车，慢慢悠悠地从成都一路玩到重庆。

仍然是先去了遂宁，老C对那里舒适的酒店环境和美食一直赞不绝口。而且他此时已经年满75周岁，出境旅行团需要开具健康证明。我们便去遂宁中医院去给他做了个简单的体检，请医生出具了健康证明。

遂宁呆了两天，我们一路南下，经过杨尚昆的故乡潼南，再来到邱少云的故乡铜梁。

在高速路上，看见铜梁有个地方叫安居古城，大概是个景点。我们便下了高速，去那里逛逛。

不愧是叫古城啊，比一般的古镇大了不少，而且是建在山上。我见老C还穿着皮鞋，担心走路太多会疼，便将车上的运动鞋给他换上。说来也是巧合，我与老C身高差不多，衣物鞋码都是一模一样的，我的鞋他穿起来也挺合脚。

我们在古城漫步，一边领略这里的人文风情。虽说还是有不少现代商业气息，但相对来说这个古城还是比大多数人工古镇更真实一些，至少能看见许多古老的城墙，并有说明文献。

来到一处古城墙下，有一小巷，看路牌，叫水巷路。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正在搞一个抛绣球的节目。只见城楼上一披着红盖头的古装女子，正在弹着古筝曲，非常悦耳。老C也不禁止步聆听，他听得出来，这是弹的一首洛神赋。

弹完古筝后，抛绣球节目开始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抛绣球的故意的，绣球落正好向老C抛过来，老C下意识地伸手一捞，接住了。

观众见接住绣球的是个老头，都起哄了，吹口哨的，鼓掌的，甚至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在吆喝着赶紧去洞房。

老C赶紧把绣球递给身边的我，仿佛烫手山芋似的。

我连忙将绣球还给节目主持人，拉着老C，在一片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走了几条街，我们都还在笑，看老C的模样，知道他玩得很开心。我便戏谑道，看吧，为了听洛神赋，你差点就走不掉，当上门女婿了……

老C哈哈一笑，谁会要一个老头啊？这不是还有你顶着吗？他们要招女婿肯定是招你啦。

我拍着手，编着打油诗：美女幽居水巷路，挑选佳婿睁妙目。谁使钿筝移玉柱？老C聆听洛神赋……

老C开心地笑着，不知不觉中，他挽住了我的手臂，我们走过了一条又条的古街。

安居的特产大约就是糯米了，这里家家户户都在做着糯米的周边产品。老C走累了，我们就到一家农户屋里，吃着热腾腾的糍粑，感觉非常不错。过后又去吃了一家名叫老温家鸡丝豆花的小吃，老C也说很好吃。而我惊奇地发现，我都觉得有点辣的豆花，老C居然说不辣。看来这些年来他已经适应川味了啊。我笑侃着，老C你现在变成重口味了啊。他笑而不语。

过了安居后，我们一路来到大足，准备去观摩大足石刻。

来到大足县城，我们订了一家名叫颂棠别院的酒店，比较有特色，古色古香的，环境非常不错，周围种满了海棠花，时值4月，海棠花开得正艳。喜欢文化韵味的朋友到大足游玩不妨去试试。

在酒店附近闲逛的时候，发现这一片大约是某个开发商打造一个叫昌州古城的景区，环境营造得非常好，不过游人稀少，宁静安详，正好便宜了我们。

转悠了一会，来到一家名为“棠韵”的茶楼休息，也是古色古香的，颇有韵味。这一带的文化主题，都是围绕海棠而来。

我们泡了两杯茶，对坐品茗，享受这逍遥自在的悠闲时光。

我们对望，彼此眼里都充满了盈盈的笑意，空气中，似乎有千种风情。

老C笑道，来吧，来听听我们的才子吟诗作乐。

我说一个人多没意思，一起来吧，您上句，我对下句。

老C笑了笑，随口道，“昌州古城悠哉游，”。

我指了指茶楼的招牌，脱口道，“品味棠韵坐小楼”。

老C也回头看了招牌，招牌下方一副很大的门联。笑道，“楹联一副似迎客，”。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递到他手里，“新茶两杯当清酒。”

老C喝了两口茶，笑盈盈地看着我，眉目之间，千种风情，低声吟道，“千种风情须君赏，”。

我看着他的眼神，想起往日种种，人情世俗，对道，“万般心境勿自囚。”

“勿自囚？”老C跟着低声将这句念了一遍，喃喃道，“说得好，可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我也沉默着，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上，随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扰和压力。特别是同志，要面对太多的世俗规则，大多数人都不得不自己给自己画一个囚笼，囚禁着自己的身心。

老C舒了口气，叹道，“作完吧，我的尾联是：纵意豪情揽日月，”

我不假思索，随口道，“逍遥自在胜王侯。”这句虽然没有什么新意，但是用在这个语境我觉得挺合适的。

在茶楼休息了一会，我们便回到了别院。

别院不但别致，而且特别幽静，真是一个落脚的好去处。

是夜，外面风疏雨骤，室内暗香浮动。

清晨醒来的时候，看见老C已经起床了，伫立在窗边，凝望着远方。

我起身，过去与他并肩而立，窗外绿肥红瘦，海棠依旧。

之后我们便去了大足的宝顶山石刻。虽然是春天，但昨夜下过雨，空气比较清冽。老C加了一件风衣外套，显得格外儒雅。

大足石刻号称世界八大石窟之一，规模挺大，多为唐宋时代凿刻，多为佛教造像。在那个时代，能够做出这么大型而精美的石刻造像，不得不为古人的智慧和毅力而赞叹。

大足石刻出来后，我们便向重庆驶去，一路风光旖旎。

到了重庆，我们便径直来到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下，因为明天我们将在机场与旅行团汇合，然后搭上去暹粒的飞机。

傍晚的时候，我清理行李箱，换衣服，却发现一件衣服的扣子掉了。老C看见了，就拿过衣服，找出酒店的针线帮我缝上。趁着他低头缝扣子的时候，我仔细地打量着他，此时他的神情是多么的安详，好想把他拥入怀中。看着他缝扣子的手法并不熟练，就知道他平时肯定不怎么做这类事，现在却肯为我做，心中的甜蜜感无法言喻。

吴哥窟之旅很顺利，我们订的算是精品的旅行团，一共5天4晚，一直住在暹粒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没挪过窝。

一到暹粒，就能看见无处不在的“高棉的微笑”，这已经成为整个柬埔寨的象征。

来到异国他乡，我们的关系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在暹粒的几晚，我们依旧像往日一样，聊聊天，看看电视，很早就洗漱休息了，各睡各的床。

不过有一天晚上，他去洗澡的时候忘记拉上帘幕，因为酒店的洗手间是玻璃隔的，一般使用的时候放下玻璃墙的帘幕，房间里就看不见。但他因为给浴缸放水，又试温度，忘记了关帘幕，直接就脱光了衣物就泡进了浴缸。等他发觉的时候，又不好意思起身来关，更不可能叫我去关。我发觉的时候，透过透明的玻璃墙，看见他半躺在浴缸里面。我知道，如果我关注里面的动静，即使我不做什么，等他从浴缸起身的时候，是定然能够看见他完全赤裸的身体。若说不想看他全裸的样子，那是骗人的。但我一直非常尊敬他，更加珍惜我们之间纯洁的情谊，如果有目的地去看什么做什么，是对他的亵渎，也是对纯洁感情的亵渎。我强忍着冲动，目不斜视，盯着电视机看，直到他披着浴袍从里面出来。

吴哥窟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建筑群，与中国的长城并列被誉为东方四大奇迹，其建筑之恢弘，壁画之精美，令人叹为观止。而且还带着浓浓的宗教文化色彩，主要崇奉的是印度教的湿婆、毗湿奴诸神。

气势恢弘的吴哥城、精美的巴戎寺、神秘的塔普伦寺、富丽堂皇的女王宫，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塔普伦寺，古树与神庙交缠，破败的残垣，神秘的地宫，令人眼界大开。如果你看过《古墓丽影》、《印第安纳琼斯》，更会对这座沧桑神秘的宫殿充满好奇感。

老C与我被吴哥窟的奇景与文化所陶醉，深感不虚此行。

柬埔寨地处热带，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只有旱季和雨季。我们来的时候正是旱季，蚊虫比较多。看见老C细皮嫩肉的手臂被咬了一个大红包，我连忙给他涂抹药物。他把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在暹粒的最后一天，我们来到洞里萨湖。洞里萨湖直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巨大的淡水湖”，它是世界上第二大淡水湖。坐船驶入其中，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感觉置身汪洋大海，那远远的地方，水天相接，仿佛直通天路。看见湖上住着许多“水上人家”，老C诗兴大发，站立船头，临风而吟，“洞里萨湖通天路，万顷明湖三千户……”

我看见船上很多人都在看他，而且他站在船头，把很多人视线挡住了，上前打趣道，“周遭美景多无数，却被您老全遮住……”。

老C哈哈大笑，扶着我的手臂，回到船舱。这一刻，我们都感受到了无比的快乐。

问过导游，得知这些水上人家都是贫苦人，大多是战时从越南过来，属于无房无国籍的那类人，只好漂泊在湖上，生活来源靠捕鱼捞虾。因为到洞里萨湖是自费项目，而费用都是交给导游，我们不知道我们的自费对这些贫困人有没有帮助。一艘破烂的小船载着两个看起来像穷苦人家的儿童飘过来，他们手臂上缠着两条色彩斑斓的大蛇，邻船表演起来。结束后，老C便来翻我的包，将我们刚找导游兑换的5万瑞尔一股脑递给了小孩。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老头，同情心泛滥了啊？还没搞清楚人家到底是专业演员还是真的贫困儿童，就赶忙献爱心。这样的傻老头，给我来一打。

暹粒出了吴哥窟之外，还有一项景观，那就是著名洞里萨湖日落。我们来这天运气不错，天气很好，目睹了日落的全过程，火红的夕阳慢慢地降到水平面上，将水天全部染成红色，蔚为壮观。

在这个光与影的世界里，游客们纷纷拍照留念。而我与老C静静地并肩站在船舷边，极目远眺。青山无语，夕阳千里……

在暹粒回重庆的航程中，有一段时间遭遇了强对流气旋，飞机颠簸得很厉害，许多人都难免心里忐忑。而且我有点恐高，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坐飞机，然而此时，我攥着老C的手，心里异常坦然，即使坠机了，但只要我和他在一起，都无所畏惧，真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方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这一首千古绝唱，不正是此时我们的写照吗？

回到了重庆天色已暗，我们去停车场开了车出来，到动车站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明天，老C又要回N市了，那里还有他的家人，他的亲朋，他一生数不尽的牵绊……

第二天又下起了小雨，或许是知道要离别，老天都在哭泣吧。

这次离别我出乎异常的平静，默默地跟他进了候车室，看着他进了检票口，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发呆，直到他发来信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附了一张车厢里照的照片给我。

我一个人开着车回自己的小城市，车载的音乐反复循环着那首《大话西游》的片尾曲——《一生所爱》：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是啊，人生何尝不就是苦海？人在世上就是一场修行，如果你还有爱恨，就无法跳出其中，难逃这命运。我与老C，相知，相亲，却不可接近，这或许就是我们应该相信的有缘无份。

而这么多年以后，我对老C的感情，也终于从喜欢升华成了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