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爷被绑着继续在驴背上难受的颠簸摇晃着,清醒过来也未必是件好事,身上所有的痛苦都要清晰地感受和忍耐,但最难熬的还是百无聊赖。
大头朝下被撂在驴背上,五爷能看到的只有青草郁郁的地面和砂石,勉强扭扭头看到的就是那个万恶黑小子坠在屁股上的垮裤裆,看得五爷心里直犯堵。
其实生死五爷倒是不在意,五爷就是想木塔。木塔十五年前消失那会儿,五爷觉着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也没啥了。现在被绑在驴背上五爷就是有点懊悔,懊悔自己为了维护尊严在木塔回来后一直对木塔保持着尺度。
五爷横趴在驴背上能感受到揣在怀里的一大叠银票还在,随着身体和驴背的挤压摩擦那些银票发出吱吱啦啦的声响。这说明劫匪绑他之后并没有搜身,绑他很可能并不是为了钱财,这是个不好的讯息,预示着五爷自身有性命之忧。
丢命五爷不在意,就是觉得没能和木塔鸳梦重一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是件很遗憾的事。
五爷的身子骨里一直都保持着十五年前那一晚对木塔的特殊记忆,尽管这记忆伴随着深深的屈辱和剧烈的疼痛,但五爷还是深深地被这个记忆时不时的诱惑着,那是改变他人生方向的一段刻骨记忆,像树木年轮里痕迹最深的一环。
五爷还记得十五年后再次和木塔同床共眠的第一晚,自己的身体还是对木塔充满了渴望的,但为了尊严,五爷极力忍了下来。
十五年来,即使最让五爷心动的男人五爷也没和他为了睡觉而彻夜同眠共枕过,一开始五爷和木塔睡在一个被窝里还真有点不习惯,他感受到了拥挤和来自木塔身体的热量,一点困意也没有,当然,这和他刚刚醒来没多久也有关系。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临窗的床上一片静谧的银辉清淡的满铺着,五爷向上望去,能看到月亮露在窗角的半张脸,像块能庇佑幸福的银锁。
“你睡着了么?”
五爷最后熬不住清寂轻轻问躺在他身边的木塔。
“没,很久没和人一个被窝睡觉了,有点不习惯。”
木塔听到五爷的问话松了口气似的把两只胳膊伸到被子外,随后又把两只手掌交叠着枕在了脑后。
“你也没睡么?”
他问五爷。
“我也是很久没和人一起睡觉了,也有点不习惯。”
五爷笑了下说,听到木塔说很久没和人睡一个被窝他感到很高兴。
“那我还是睡地上吧,别害你睡不好觉。”
木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不用!”
五爷喊着急忙伸手抱住木塔,顺势用手环住了木塔的腰。
木塔的身体顿住了。
五爷很想悲伤一把,用凄婉可怜苦守寒窑十五年的口气说一声:“别再离开我了。”
可是他撂不下那面子,搁十五年前他肯定会死缠着木塔撒娇打滚耍赖皮,想干啥就干啥。
可现在不行了,现在他是爷了,要顾着自己的面子和尊严有些话不好直说,有些事也不能痛快的由着性子去做了。
“地上——凉。”
五爷的心思千回百转之后化成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平常话。
五爷说完微微垂着头,没看木塔,白皙的脸颊在月光里像矜持地开了一季的夜花,透着些历尽风尘之后的疲倦之色。
“哦,那我就留在这。”
木塔好像忽然明白了五爷的疲倦和欲语还休,他轻轻拍了拍五爷,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任五爷就那么环抱着,像棵带着体温的撑天大树。
五爷颇为畅享这种受宠的感觉,抱了一小会儿,五爷被木塔浑身的气味熏陶着,心思就有些活泛,熬不住地把手滑到木塔的腋下抓挠起来。
木塔立刻缩着身子呵呵笑了起来。
木塔喘着粗气笑着把五爷的手抓出来握在手里。
五爷抽回自己的手躺了下来。
木塔也挨着五爷重新躺好。
“你真的跑去当和尚了么?”
五爷问。
“没,倒是在一个寺里呆过。”
木塔揉了一下鼻子。
“在里面干什么。”
“习武,念经,种菜,吃斋饭。”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到底是为什么?”
“哦……”
“什么啊?”
木塔好半天没出声。
“也许我和佛有缘吧。”
木塔最后说。
五爷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没再继续问。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成亲?”
木塔忽然问。
“哦……”
五爷淡淡地应了一声。
“也许我也和佛有缘吧。”
五爷又说,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木塔也咕哝了一声,然后他就静静地睡着了。
五爷面对木塔侧躺着,看着木塔在月光里熟睡的脸,那些胡须在月光里还是朦胧可见,整个胡须的边缘濛着镀了白银一般的一层淡淡微光,看上去很不真实。五爷很想伸手摸一摸,感受一下木塔在他身边的真实存在,但又怕木塔忽然醒来。于是五爷伸出一只手掌截断了照在木塔脸上的月光,然后慢慢张开五指把月光在指间细细的洒落下去,让那些素淡的月光和纤细的指影替他抚摸木塔的脸。
五爷没有成亲的原因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泄了底。
五爷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这让五爷有种酣梦乍醒似的失落。好在打开了房门就见木塔正站在院子里打着一种很慢的拳。
五爷不出声的抱了双臂静静欣赏着。
木塔身上穿了白色的上下两件的练功服,宽大柔薄,晨风里飘来飘去的荡着,时不时能显出木塔强壮的身形,五爷看在眼里心就跟着飘来飘去的直发酥。
等木塔打完一趟慢拳收了架势,五爷笑着说:“哪个骗钱师傅教的你,这也叫拳?”
木塔回头笑了一下说:“这是修身养性的拳法,没那杀伐之气。”
“那这拳能打死人不?你就用这慢吞吞的拳头来保护我啊?”,五爷揶揄道。
木塔笑了一下,没应声。
他脱下上衣,拿起毛巾擦了擦脖子和腋下。
五爷一边用眼睛上下瞄着木塔的身子一边继续揶揄:“打这么慢的拳也出汗?你身子可真够虚的。”
木塔还是笑笑没应声。
五爷觉着木塔是在让着自己,心里就有些受宠似的发甜。
可惜这种甜五爷还来不及尽情享受煞风景的事就来了。
“老爷,四海绸缎庄的海爷来了。”
老管家急急跑过来通报说。
五爷心里凛了一下,不太自然的扫了木塔一眼。
他刚想对老管家说点什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跑了过来。
“老五——,咋我才去进货一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好吧?我昨天才到家,听说你家老爷子出事了,早上一睁眼就赶紧往你这跑,哎哟,兄弟啊,哥心里这个难受啊……”
他抓着五爷的手很热忱的絮叨着,五爷被他抓着手,面色尴尬地回应着。
“走,咱进屋,让哥好好安慰安慰你。”
海爷拉着五爷的手径直把五爷往卧房里拉。
“我们进房谈点事。”
五爷只好苦笑着向木塔交代了一声。
“这人是谁呀?怎么古里古怪的?”
木塔看着被海爷关起来的房门问老管家。
“城东四海绸缎庄的老板,他和老爷……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老管家支吾了一下。
海爷把五爷拽进屋,插好门栓,立刻展开双臂紧紧地又把五爷抱在了怀里。
“老五,哥哥想死你了。”
五爷僵硬着身子被他抱着,心里是忐忑难安。
他和海爷是在两年前一起去南方时搅在一起的,海爷是去进货,五爷是去游玩顺便考察茶叶的行情。俩人在同一家客栈落脚,不期而遇,同一个城的,原本就打过照面,他乡偶遇自然就多了几分亲近,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之后就在同一张床上睡下了,没成想俩人本就是同道中人,相互稍加试探一拍即合。
海爷算是五爷喜欢的粗犷类型,为人鲁莽豪气,也比较对五爷胃口,就一直维持着那种关系,一晃就两年多了。
“哥哥来好好安慰一下你。”
海爷说着就用嘴唇堵住了五爷的嘴。
五爷知道海爷的性情,急火火的鲁莽还带些不讲理的蛮横,欲望也总是来得快而猛烈,起兴了等不得一分一秒立刻就想要。五爷也明白他想安慰自己是一个借口,出去一个月,海爷肯定憋得狠了肯定是冲着那档子事儿来的。要搁在以前五爷会很乐意的顺从满足他,但现在木塔就在外面站着呢,五爷心里就直发虚。
对五爷来说,海爷和这十五年里经历的其他男人都一样,五爷在心里都把他们归类为野食儿。五爷真心认定的正餐大菜,想日日捧在手里吃下肚中的只有木塔这么一位。
五爷也想这一生只抱着木塔这么一位啃上一辈子,可天不从人愿。木塔一走就是十五年,五爷一开始还贞女烈妇一般扛着守着压抑着自己。但是人这一辈子太长了,五爷不能不吃饭,后来就不管梅老爷子的打骂压制,放肆地出去打野食儿去了。
五爷是个惜福的人,对待野食儿也是一视同仁,倾心相与,毕竟野食儿也养人啊。木塔不在的这些岁月里,五爷就靠着这些野食儿支撑着熬了过来。
所以五爷现在很矛盾,翻不下脸来和海爷来个断绝。
他在海爷怀里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敌不过海爷的五大三粗力大无穷,被海爷堵嘴亲着压倒在了,放肆地揉捏挑拨着。
五爷着急地挣扎了一下,俩脚扑腾着就无心地把床边的椅子踹翻了,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老爷,你没什么事吧?”
屋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五爷很想说没事,可嘴还被海爷堵着,发不出声音,推他也推不动。
五爷正担心会出点什么事,房门已经被木塔一脚踹开了。
木塔虽然搞不清床上那是什么状况,但在他认为五爷吃亏了那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木塔抓着还来不及从五爷身上爬起来的海爷的后脖领子把他拽了起来,卯足力气一拳就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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