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战友 - 第1~2章
试读章节
壹.我叫木头,名字是从未谋面的奶奶取的,听爷爷说她在我出生前两个月去世了。
我爷爷,我父亲,都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他们劳作奔波于土地和森林。家里的日子忙碌充实,他们是很自在散漫的人,对我的教育却非常在意,考虑很多。
初一我在乡里的中学住校,学校发生了一起捅人事件,上学期结束后爷爷认为学校的学习环境太差,千方百计把我弄到县里最好的中学。
爷爷把我交给他住在县城的战友照顾,他的战友姓杨,比爷爷小五岁,是当年队里的文艺兵,爷爷让我喊他伯伯。杨伯伯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才五十岁,皮肤白净,身材微胖,比我见过的老人都要亲切。他拒绝了爷爷硬塞给他的钱,说老朋友了多个人多双筷子就行,爷爷过意不去说补课费总要给吧。杨爷爷笑着说那你下次再给我带两斤腊肉就行了。
县城离家八十公里,那时候来回要乘坐将近两天的车,为了不耽误学习,我只能五一和国庆长假才往返一趟家里。
我不喜欢县城里的生活,同学们普遍像机器一样只知道学习,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就连放学回杨伯伯家也是补习。
我以为接下来的五年半直到高中毕业都是这样,杨伯伯家,学校,食堂。无尽重复的三点一线生活。
直到一个周五,吃完晚饭。我不想做作业,悄悄的溜了出去。
我从杨伯家走到南门广场,那里正在放露天电影,我在人群后边惦着脚尖张望,背后传来稚嫩的咿咿呀呀,寻声回头,是一个骑在脖子上的孩子看得高兴正在手舞足蹈,架着他的男人稳不住晃了一下身子。我连忙伸手扶住他,男人略带歉意的对我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啊,我是逗我孙子玩的”,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反应,他又摆了摆左手指着脖子上的孩子说:“我是说逗这个孙子,不是占你便宜。”然后略带尴尬的带着孩子去边上玩起了沙子。
我突然没了看电影的兴趣,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是这么逗我。上山摘柿子的时候爷爷总是够不着,然后我就自告奋勇骑着爷爷的脖子伸手摘下柿子,通常这个时候爷爷会假装一晃,抱着我摔倒在他身上,然后抱着手舞足蹈的我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天上的云轻如棉,秋日的芦苇遍野满山,偶尔有风吹过,不远的树上一个熟透的柿子掉了下来。我好像在爷爷怀里睡着了,爷爷身上的汗味夹杂着草木的味道,恍如隔世。
贰.
回到杨伯家的时候,已是快八点钟了。平常这个时候,都是我在客厅做功课,杨伯则坐在边上看书,遇到不会或是困惑的,无论语文数学,还是物理英语,他都事无巨细一一讲与我听。在我心里,杨伯是除爷爷外我最尊重敬佩的人。
今天的客厅空无一人,杨伯伯家有三间卧室,从我来之后,我和杨伯各居一室,另一间屋子的门似乎从没有打开过,我也没见过他的妻子和家人,他不说,我也就没问过。
蹑手蹑脚穿过客厅,轻轻地扣了两下杨伯卧室的门,没有回应,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我搬出一个常用的凳子,拿来书本作业,开始做起功课来,毕竟该做的总是逃不过去。爷爷从小就告诉我要有担当,对自己事情负责,我是学生,我的任务便是学习,对这点我深以为然。爷爷还总对我说的是要善良,他说一个善良的人会像清风明月般让人喜欢。
今天的功课很简单,我却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盯着旁边无人的椅子愣了半天。打起精神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没一会儿眼神又飘到了杨伯的卧室门上,他现在多半已经睡熟了吧。
正在这时,门开了,却不是杨伯的卧室。我回过头,杨伯一脸焦急的神色现在客厅门口,看见我他的表情变得舒展开来,不知道是灯光影响还是我的错觉,他似乎笑了一下。
杨伯走到我身边的椅子坐下,我的脸肯定很烫,不知是因为自己无礼出门的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回来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
功课都会吗?
嗯。
下次出去前跟我说一声好吗?这个地方治安很差,你一个小孩子人生地不熟容易被人欺负,我很担心,而且,万一出了事我也没办法跟你爷爷交代。下次出门先告诉我去哪里好吗?
杨伯伯一下子说了许多话来,语气有点愤怒,我如捣蒜般点头同意,心里歉意夹杂着怕被责备的不安,眼泪便流了出来。
杨伯有点慌乱,他拿过我手中的笔放到一边,伸手把我扶到沙发上坐着,他的手温柔又有力,容不得我拒绝。
他在我面前蹲着,眼睛温和的看着我。
怎么了孩子,是刚刚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了?他一边说一边扫视一遍我,试图在我身上找出有被打过的痕迹。
我摇了摇头,眼泪莫名的更加汹涌。
那是不是刚才伯伯生气凶到你了?你放心,伯伯下次不会了。不对不对,没有下次了。
这次我擦了擦眼泪使劲摇了摇头,生怕杨伯误会我是被他吓哭,张嘴我…我…地半天没有说出想爷爷了这样的话来。
杨伯伯双手轻轻在我腿上拍了两下,你是想家了对不对?
我点点头,有迅速地擤着鼻涕摇了摇头。
杨伯忍俊不禁,笑了一下,起身挨着坐在我身边,把我的双手放在他左手里握着,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孩子,想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伯伯以前19岁去当兵,比你还大6岁哩,刚开始还不是天天哭鼻子。吵着闹着说要回家,那个时候你爷爷是我的班长,天天就来逗我玩,说想家了的话就把他当自己的亲哥哥。现在伯伯的家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新家了,伯伯一个人过日子,你不的嫌弃话就把这当自己的家吧。
杨伯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我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想到漫长的人生他终将一人度过,我心里被巨大的孤独淹没,只是不善言辞的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侧过身一下子抱在了他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