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墩子在黑暗中用手轻轻柔柔细细的抚摸着春爷爷的胡子。
春爷爷的胡子比墩子他爷爷脸上的胡子更硬一些,像松树枝上的针叶,又像夏天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有点扎手。
草坪上应该是开满了各色花朵,散发着美酒的香气和沐浴露的芬芳。
墩子的手指摸着摸着就摸上了春爷爷的嘴唇,春爷爷的嘴唇比墩子想象的更柔软,也更温暖,带着露珠一样的些许湿意,像两片刚刚被薄雾吻过的花瓣。
春爷爷的鼻息轻轻喷在墩子的手指上,湿润又灼热,墩子的手指好像被烫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墩子的心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砰砰跳了几下,赶紧把手指缩了回来。
墩子躺在黑暗里一边闻着夏天夜晚的气息,一边用手继续摸着自己爷爷脸上的胡子。慢慢的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窗外的风停了,夜已经更加深了,连花朵都停止了舞蹈,静静的沉睡了。
春爷爷却忽然睡醒了,他在充满夏天味道的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一只胳膊横过墩子的身体把手搭在了墩子他爷爷的腰上。
墩子他爷爷好像无知无觉的沉睡着,一动也不动。
春爷爷捏起墩子他爷爷腰上的一块软肉,向上提了提。
窗外的风又刮了起来,花朵又开始在风里热情的跳舞。
“别闹,好好睡觉吧。”
墩子他爷爷在窗口刮进来的夏日晚风里声音含混的说。
春爷爷一点都不听话,他在黑暗里爬起来,迈步跨过墩子和他爷爷的身体,来到了墩子他爷爷的另一边,挨着墩子他爷爷躺了下来。
“你不要乱摸,好好睡觉。”
过了一会,墩子他爷爷的声音又在黑暗里轻轻地响了起来。
“满山哥哥,我喜欢你。”
春爷爷用最温柔的腔调轻轻说道。
“两个糟老头子之间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腻歪不腻歪。”
墩子他爷爷用嫌弃的声音说。
“年轻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春爷爷用稍微带点委屈的声音说。
“两个男人之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烦不烦。”
墩子他爷爷继续用不耐烦的声音说。
“咱们俩睡都睡过了,还一睡就睡了几十年,不喜欢能睡这么久吗。”
春爷爷继续用委屈的声调说。
“那只是为了快活,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
墩子他爷爷十分嘴硬的说。
“那咱们现在就来快活吧。”
春爷爷忽然用欢快的声音说。
“孩子就在身边呢!你想死啊!”
墩子他爷爷小声呵斥着。
“墩子已经睡着了。”
春爷爷也小声说。
墩子他爷爷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墩子他爷爷用带着喘气的声音轻轻说:
“万里……别……”
第二天一早墩子醒过来的时候,春爷爷躺在爷爷的身边还在呼呼大睡。
墩子坐起来,看着挪到他爷爷另一边躺着睡觉的春爷爷有点儿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春爷爷为什么挪到那边去睡了。
墩子和春爷爷之间隔着爷爷,爷爷睡得很香甜。
墩子看着爷爷和春爷爷脸上的胡子,张嘴打了个哈欠,伸手在爷爷和春爷爷的脸上都摸了一遍,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爬起来,下炕出门撒了泡尿,然后又跟着二叔出门去大街上跑步了。
吃过早饭,柱子他爹开着小轿车来接老春和墩子,要接他们去位于南郊的皮革厂里去看一看。
墩子的爷爷听说柱子和他爷爷都在皮革厂里等着,就也跟着上了小汽车,说要去散散心。
春爷爷和墩子他爷爷并排坐在后座上,墩子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柱子他爸把小汽车开起来,老春偷偷的把墩子他爷爷的手抓起来握了握。
墩子他爷爷偷偷白了老春一眼,想要把手从老春的手里抽出来,却没能如愿,老春抓他的手抓的太紧了,一点都没有撒开的意思。
墩子他爷爷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引起前面俩人的注意,只好又瞪了老春一眼,任由老春抓着他的手在那儿偷偷占便宜。
柱子他爸开着车子穿过老城,一直向着南郊开过去,出了城之后,树木越来越多,成片成片的树林,成片成片的田地,还有成片成片的荒草野地慢慢多了起来。
因为皮革厂属于重污染的企业,所以不得不远离城市建到遥远的郊区来。
在一片树林和荒草之间,带着四面围墙的皮革厂有些破败的坐落在那里。
夏天是皮革的淡季,皮革厂已经停了工。
车子一路开到皮革厂的大门,最显眼的就是皮革厂的围墙外那几个用来处理污水的沉淀池,池子里还有一些没有排掉的污水,泛着一些鲜艳的颜色。
这些污水有些是给皮革染色之后排放出来的,不同的皮革颜色造就了不同颜色的污水,在沉淀池里呈现出五彩斑斓的不同颜色,漂亮的有些诡异。
柱子从里边打开了皮革厂的大门,把他爸的小汽车放进皮革厂之后,又关上大门从里边落了锁。
墩子从小到大经常跟着柱子来他们家的皮革厂里玩,对这座皮革厂很熟悉。
有时候皮革厂里人手不够的时候,墩子还会跟着柱子一起来帮忙。
所以对皮革厂里的一些工作,还有制作皮革的流程都很熟悉。
但是对那些化学药物的详细配比,还有整个皮革制作流程的把控,墩子和柱子还都处在一知半解的混沌状态。
当一个听从指挥的普通劳力他们可以胜任,但是当一个能够撑起一个皮革厂的大师傅,他们还都差得远。
皮革厂后院的一个棚子下,堆着一堆用盐腌制保存的带毛山羊皮,柱子他爸指着那堆山羊皮对老春说:
“这些羊皮还不够一转鼓用的,还要再收一些。”
转鼓是用来制作皮革的一种工具,形状像个超级大鼓,直径大概有三点五米,转鼓上有两个四方的鼓门,把山羊皮从门里装进去,把门封好,然后旋转起来,再从转鼓两头旋转的轴承中间的孔洞往转鼓里添加各种化学原料来加工制作皮革。
柱子他们家的皮革厂里有十几个转鼓。
几个人一起看完那堆山羊皮,老春对柱子他爸说:
“那我明天上午去市场转转,再帮你收购一些,不过该赚的差价我还是要赚的。”
柱子他爸笑着说:
“给你赚给你赚,春叔你别赚的太过分就行。”
“放心吧,不会让你们赔本的。”
老春也笑着说。
说完还特意瞄了一眼站在一旁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聊天聊的不亦乐乎的墩子他爷爷和柱子他爷爷。
瞄完了之后,老春暗暗磨了磨后牙槽。
铁满山一直跟老春说他不喜欢男人,他跟男人在一起快活是因为他答应过他家二小子建军这辈子都不会再往家里娶个女人给建军和建民当后妈。
铁满山说他不敢跟女人快活,就怕哪个女人缠上他,非要嫁给他给建军和建民当后妈。
跟男人在一起快活就没有这个顾虑。
老春觉得这些都是屁话。
老春觉得,铁满山心里肯定喜欢那个花满仓,可是花满仓才是真的不喜欢男人,所以铁满山就把这种喜欢暗暗藏在心里不敢告诉花满仓,只跟花满仓继续做一对儿好兄弟。
这让老春心里有些泛酸。
他得到过铁满山的身子,却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铁满山的那颗心。
或者在老春面前,铁满山就是没有心的一个老混蛋。
老春又跟着柱子他爸检查了一下厂子里储存的各种化学原料,看看是否齐全。
几个人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大家就留在皮革厂一起吃了一顿饭,皮革厂有自己的食堂,食堂里面有个胖胖的大厨子,皮革厂现在歇业放假他也没走,每天继续给柱子他们家里人做饭吃。
吃过饭之后,大家在皮革厂里散开来,各自找地方睡午觉。
皮革厂有几间宿舍,现在工人放假,都空了下来。
墩子和柱子猫在一间房里,并排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拿着手机一起打游戏。
墩子打了一会儿游戏就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柱子在他身边呼呼睡得正香。
窗外夏日的阳光正亮的刺眼,墩子热的出了一身汗。
他爬起来也没吵醒柱子,自己一个人出了屋,顺着水泥楼梯爬上了一栋平房的屋顶,屋顶上砌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池子,里面灌满了水,平时都当做工业水塔在用,夏天的时候有人就会把这里当做游泳池。
墩子浑身是汗就想上去游个泳。
他上去的时候,发现春爷爷已经先他一步泡在了水池里。
春爷爷浑身一丝不挂的泡在水池里,水池里的水很清澈,阳光毫无遮拦的满天满地落下来,把一池子清水照得很通透。
春爷爷浑身的毛发像水草一样在阳光通透的清水里漂浮摇摆着,花白浓密,根根精神根根抖擞。
“墩子你也来泡澡啊。”
春爷爷仰面朝天泡在池子里,扭头看着墩子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墩子嘿嘿笑着应了一下。
“那赶紧脱光衣服下来,这水被太阳晒得很热乎,泡着很舒服。”
春爷爷笑眯眯地对墩子说。
墩子笑呵呵的又答应了一声,然后兴冲冲脱掉衣裤扑通一声跳进水池,游到春爷爷身边,挨着春爷爷并排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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