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昨晚他给部门经理打电话说了情况，经理只知道穆总车子送去保养，不知道是让罗生开车接送。他估计是刚好罗生开车送投资方到酒店，穆总就顺便让他送吧。
七点刚到，老头就准时出现在大门口。
车子开出不远，老头说先吃早饭，然后下了车。
罗生跟在后面，进了小吃店，等老头点完，他就一起把单买了。
“多少钱？”老头问。
“没多少。”
“到底多少？”
“15块。”
老头掏钱包把零钱拿出来，将15块放到罗生面前，接着就吃起来。
“穆总，不用啦，就算我请你吃嘛。”
“请什么请，你是我司机，要你买什么单——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罗生被呛了口，心想抢着买个单都不对，这老头真是难侍候。是你的司机怎么了，又不是你的奴才。
到酒店后，老头进去跟投资方继续谈，罗生留在外面。
随后接到汤秘电话，主要是问穆总到酒店没有，掌握他的去向，又提醒罗生开车注意安全。
到中午时，酒店一名服务员出来叫罗生，说穆总要他进去吃饭。在大厅角落处，有张小桌子，就罗生一个人。
他看到老头跟投资方的人进了包厢，过了会另外两个司机也开车过来，是准备接投资方的。
他们也和罗生一块吃，一边聊天，就说到报销的事。都是司机，其中的一些名堂都心知肚明。像油费、过路费这些，都会多搞点票据报销。
作为新来的，罗生不敢，也不愿意这么做。他觉得这工作是老头给的，要是暗地里搞鬼，就对不起老头。
这天罗生的任务就是接送老头，从酒店到码头，再到工地，晚上还去了趟机场送客人。
回来路上，出了点小事故。有辆小车没打转向灯就超车，而前面又有一辆大货车。紧急情况下，罗生踩了刹，但还是撞到前车，造成保险杠脱落。
这不算多大事，前车司机下来就不客气指责罗生，说是他的全责，要他赔偿。
车上有行车记录仪，罗生调出来给他看，认为这司机超车没给后车留足够距离，属于强行超车，责任在他。
争了几句后，互相留下电话，约了到交警队去处理。
重新上路后，老头就问罗生：“刚才人家超你车，你完全可以往左边走，就根本不会撞上。”
“左边是快速道，万一有车，那么短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肯定会把我这车撞飞，而且我还是全责。”
“哦？”
看来老头也有不懂的，罗生解释说：“一般像这种情况，我情愿刹不住撞一下，让速不让道，先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能作别的选择。”
老头有点意外，拿正眼看下罗生。
“你安全意识挺强的，不错！”
“谢谢穆总夸奖！”
能得到老头表扬，罗生也乐开了花。他抬眼朝后视镜看，见老头也正盯着自己，眼神停留在他脸上。罗生闪下眼，赶紧笑笑。
老头没笑，扭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夜晚温度低了些，车窗开了一半，风吹进来，还算凉爽。
罗生觉得挺有意思，要不是那天经过那个酒店遇上这老头，哪会有今天这份工作啊。而更有意思的是，这么一个在公司很有威严的老总，自己竟然跟他干过架，还见过他不拉拉链的“风景”，这反差真是够大的。
“你哪里人？”老头聊起天来。
“湖南常德。”
“桃花源在常德吧？”
“是的。不过没啥可看的。”
“自己家乡怎么没看的？你是呆久了，看惯了。等你出来时间长，还是会觉得自己家乡最好。”
“应该是吧，穆总您是哪里的？”
“山东，不过出来几十年了。”
“山东出大汉，也是英雄好汉。”
罗生嘿嘿笑，怪不得老头这么有气场，骨子里就有山东大汉的基因嘛。
“你明天不用来接我，回你部门听安排。”
“汤秘说车子还在做保养，明天您不是没车？”
“笨蛋！明天礼拜六。”
罗生只想着还能给老头开车，忘了明天是休息。送完老头回家，他把车开回车队。
转眼一个月过去，罗生再也没跟老头能说上一句话，更别说接近和替他开车了。偶尔在码头工地上能见到老头，他边上都是有副总、经理和客户围着，罗生根本不够资格上前，只能远远看着。
关于老头的事，也从同事们那听到一点。说这公司最开始是老头跟两个好友一块创办的，后来那两人先后离开，公司就剩下老头一人掌管。在公司老头威信很大，说一不二，许多人都有点怕他。
还说公司曾经出现过一次资金断裂，情势很危险。当时老头把所有家产什么的全押上，还去求人求了几天，不吃不喝，这才度过难关。
对于老头家庭和别的事，没人说过，罗生也不好去打听。
公司就像一个金字塔，老头在塔尖上，罗生就是那最不起眼的塔基。就算是老头招他进公司的，那又怎样。
再看到老头到工地上办公，罗生遇到给他开车的司机，聊了几句。这司机有点高傲，根本没把罗生放在眼里，转头就去找工地负责人要红包。
他作为老总司机，这身份谁也不敢怠慢他。像这样拿个红包，或是拿点礼物什么的，似乎是名正言顺的。
罗生有点仰望般看着这司机，觉得他不像司机，而像个领导似的。
直到后来，这司机犯了点事，他的离开却让罗生捡了漏，实在算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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