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心火
仲安是个能干的管家,跟随宇文懿德已经有十多年了,行为处事方面冷静低调,平时也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宇文懿德不喜欢他人干预他的判断,所以管家仲安在这一点上让宇文懿德十分满意,只要宇文懿德不问,仲安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宇文懿德看着看着,忽然放下了手头批阅,转头问管家:“仲安,我们府上有多少下人年龄在十八二十岁出头的?”
平时的宇文懿德无论在批阅公文还是平时,都是沉默寡言的,给人冷冰冰的高贵感,而现在的反常让管家仲安一愣,然后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答道:“回老爷,年头帐房的统计,约三十人,有二十五个丫鬟,五个小厮。”
“去把五个小厮都叫过来。”他命令道。
“是!小人马上去办。”仲安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对于宇文懿德的决定,他没有任何疑虑,老爷的心思,他一个管家又怎么会猜透呢。
人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对于五个小厮来讲,今天简直是一生之中最令人期待但又最令人恐惧的日子,他们一介仆人居然有幸进入主子的书房,但是要面对高高在上的大主子,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本来就是一件苦差。
五个孩子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抬起头来。”隔着窗帘望向五个人的宇文懿德眯着眼,沉声命令道,心中一股急躁。
不在!那个孩子不在这里面。
他凌厉的眼神不断从五个稚嫩的脸庞上来回扫动,实在是找不到他心中记着的那个孩子,最后,他叹口气,挥挥手命令道:“都退下吧,去帐房领赏。”
几个孩子本来吓得不轻,没事忽然被老爷召见,估摸是坏事多于好事,但是最后没有什么风雨,还听到有赏,全都高兴地拜谢自家老爷,然后刷刷地离开了。
“老爷……这是……”管家仲安虽然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多事,但是看着老爷开始愁云不展,又忍不住要关心一下。
“没什么。”宇文懿德放下茶杯,忽然,眼睛一亮,随即吩咐:“仲安,本月家中大大小小所有宴会会有多少场?”
“回老爷,本月府上只有夫人诞辰宴,并无其他事件。”仲安是个精明的管家,对府上的安排还是很了解的。
“多加几场宴席,三场……嗯,少了,加六场!邀请多点人来,人员你来定吧。”宇文懿德嘴角一笑,心中充满了期待。
宾客们来了,“余老爷”也就顺理成章地出现了。
双儿应该不属于府里面有卖身契的那种正式的下人,不然刚才双儿就会被传唤到他书房里面了。
他不想让小双儿知道自己就是宇文懿德,他不想让他们这段奇缘沾染了世俗的功利,既然双儿不是府中有卖身契的下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一些下人随身带进府中寄居的小孩。
想着昨天河边灵动空明的人儿,对于再次见面,他竟然是充满期待的。
多少年了,他的心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而这滩死水上浮着厚厚的尸油,焚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是家仇,是刻进了骨头的烙印,在这焚身的烈火之中,他从家破的悲伤中爬出,用新的身份混进军营,把生命捏进手里面的武器中,在战场上忘情拼杀。
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从一路的荆棘之中爬过来。
他要手刃那个狗皇帝为自己家族报仇!
无尽的尸山血海,修罗场一般的战场上面,他不但要杀死敌人,还要防止战友不长眼睛的刀枪,战斗混乱起来,除了自己所有人都砍,这是常见现象,很多初次上战场的人都会在生命危难之际陷入癫狂,他手中的刀已经不知道斩下多少敌人和同僚的头颅,甚至最后浑身被血染红了没被分清,被当成俘虏抓了起来。
他因此立了战功,但是还不够,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并不能实现他的复仇计划,他开始广泛涉猎史书经文,开始玩弄权术,开始设局埋罠,在政治斗争中慢慢累积势力,在江湖民间争取声望,最后坐上丞相位置,里里外外,设计把那把龙椅包围起来,最后围猎必阙,龙椅上的猎物,真的跑进了死门。
抓到姬昊,并且做好一切准备,手刃皇帝的秘密确保不会被揭穿之后,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化身成为一只真正的野兽……几天几夜,他回过神来,曾叫姬昊的那个天子已经变成一滩烂肉。
但是还不够,依然不能平息他的怒火!他感觉这股愤怒已经不能为自己所控制了,为了得到复仇的力量,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什么东西,他等着,等待着自己被自己吞噬殆尽的一天。
他的心智容易变得暴怒而不受控制,内力混乱,常常需要跑到无人的树林荒地里面全力破坏东西才能减轻这些暴戾的冲动,身边的人都知道,没事不要惹宇文丞相生气。
对于宇文懿德自己,他无时无刻不在和自己疯狂要摧毁一切的心智作斗争,直到那个能让他心灵平静的少年出现。
小双儿,你到底在哪里……
沉思过后的宇文懿德,疲惫地合上双眼。
睡梦中,那个精灵一样的孩子又来到了他的身边,一颦一笑,都能驱散他的所有暴虐,他油然记得那个静谧的晚上,他们促膝长谈,他把自己的经历剔去所有黑暗,把有趣的都讲给他听,而双儿的笑声,如同银铃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他的纯洁,似乎能够化解一切的黑暗。
他不打算遏制这种渴望,他的心智已经疲惫不堪,这种令人不解的情愫最终会通向何方,他不想知道,但却想要尝试,想要找回,他那曾经失去的所有童趣,还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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