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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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没见到老李前已知道他了,只是无缘相识。

对鼎鼎大名的老李的了解仅限于曾经是个风流人物、大烟鬼、来自大都市上海的阿拉子。

毕业回到家乡没想到同他分到了一个单位,更巧的是分到了一个科室。

上班第一天我就见到了身强力壮的老李,第一印象就是老李梳理的很整洁,衣冠楚楚,面对我们新来的小同事不苟言笑,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神气十足,把我们看做乡下人的感觉。上海阿拉子就是与众不同,面相说文不文说武不武,衣着谈吐同新疆人格格不入。

老李的从小家境不错,生活在富足的家庭,大学学习很好,博学多识,说的一口流利的俄语,也正是会说毛子话害了他,新疆需要会讲俄语的大学生,阴错阳差他来到了这里,如不来新疆他只有可能开着飞机掠过新疆荒芜无边的大地了。

对老李来讲,来到这边远地区也是幸事,他同家人子女关系极不融洽达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来新疆工作了30多年了,近60岁了从没想到过回那繁华的大都市。

老李的文化程度在当时来讲是相当高的,再说又是大都市支边来的,市领导对老李是非常重视的,老李来我市工作了三年就在我单位委以重任,青云直上,但老李疾恶如仇,桀骜不驯的性格玩火自焚,渐渐失去了领导的信任和耐心,仕途到了尽头。虽然成了一般职员,惟我独尊的性格依然如故,总感觉自己是上海阿拉子高人一等,朋友渐渐同他疏远,门可罗雀。

由于年轻气盛,锋芒不露,工作半年我就坐上冷板凳,灰心丧气,百无聊赖。

老李感觉到我处境艰难和思想上的困苦,主动找我聊天。

说实话,我对老李不感兴趣,张嘴就是烟味,一口阿拉子话听着别扭,上班半年,我基本没同老李交流过,仅仅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听同事说老李在单位上算是个德高望重人,我想是因为他年龄大别人尊重他吧,我是没见他有几个好朋友。

只因他是老年人,喜欢老年人的心理作祟,我还是同老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老李从小就喜欢照相,他父亲在大上海繁华的南京路一个相馆里工作,老李喜欢照相,他的照相技术在我市首屈一指。我的工作离不开照相,忙完自己的工作没什么事做就同他学起了照相及冲洗,开始叫他李师傅了。

(二)

我对他的办公室的印象是烟蒂、烟灰缸、烟雾弥漫,办公室的窗户就是个十足的烟筒。老李的烟瘾大的惊人,他可以看着电视拿出一根烟接上一个烟蒂,他过一次烟瘾可能要接三根以上。看到戒烟宣传画上人的肺部图片我就想李师傅的肺里可能都是烟油。

半年过去了,照相技术学的尚可,洗相就很勉强了,半年的时间至少让李师傅骂了一千多次,到后期李师傅骂我时我都听不到了,置若罔闻,心里只有暗室里那幽幽的烟火。

儒子不可教也。

闲暇时,李师傅喜欢看录像,我千方百计地给他找来,每次都看的津津有味,我坐在他后面,爬在他椅子的靠背上,闻着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烟味和汗水味,感觉是那么的亲切。轻轻地给他梳理头发,给他捏捏肩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李师傅对我亲昵的动作表现出无所谓,当我搂着他脖子的时候,他也抓着我的手,一两根指头在我手上滑动。

看着电视上男欢女爱的镜头,我将自己的椅子朝前移动了一下,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贴在他耳边小声问他激动了吗?他笑呵呵地说没有,我说那我看看,他脱下了裤子,看着那无力下垂的东西,我激动了一回。

以后我常给李师傅找录像片,好多朋友以为我是什么狂热份子呢,李师傅享受着我给他带来的快慰,那么的心安理得。

工作上少不了李师傅的支持帮助,取得不少令人妒忌的成绩,因年轻鲁莽还是得不到同事的赞许,被同事们冷嘲热讽成了家常便饭。

年底评选先进个人我科室有一个名额,有少数同事提名我为先进个人,大多数人提名的是一个待人接物八面玲珑的人,当轮到李师傅发言时,李师傅推荐了我,他历数我工作上取得的成绩,对有些同事提出的异议据理力争,向提出意见的同事义正言辞地进行反驳。因李师傅年龄大,同事们还是多多少少让着李师傅,看着李师傅脸红脖子粗地坐在那看我心存感激。最终结果还没出来我同李师傅面面相觑。我当选了,我看着李师傅,李师傅看着我,会心一笑,我感觉快流泪了。

新来了局长工作一月后,宣布要进行科室领导更替。一日下午,李师傅在走廊里大声喊着我的名子,我答应后,李师傅大步走到我面前,紧紧地抱着我气喘吁吁激动地说:你当科长了,我吃惊地看着李师傅洋溢着欢快的脸。

新来的局长同李师傅以前认识,因对我单位工作人员不熟,向李师傅打听业务素质高的工作人员,李师傅毛遂自荐推荐了我,我不知道一向不卑不亢的李师傅低三下四向领导说了些什么。

一周后,我到新的部门任职,说是副职,因没正职领导,我算是主管吧,半年后在我的努力和李师傅的帮助下,我提任正职。

提正职那年我分到我单位不足两年。

(三)

新的单位工作很繁重,几乎每天都加班,在手下加班的时候,我常去李师傅的宿舍聊天。我科室同李师傅的宿舍在顶楼的同一层。

李师傅宿舍的墙面烟熏火燎都发黄了,宿舍的味道也很难闻,药味、烟味混杂一起。李师傅的头发上就是这味道。

宿舍凌乱不堪,特别是桌子的东西的摆放乱七八糟,我很纳闷问李师傅您的宿舍同您的形象有天壤之别,李师傅的解释耐人寻味:衣着打扮是给别人看的,宿舍是我个人的空间,我喜欢这种自由。

李师傅常抽的烟是哈德门,我问李师傅为什么只抽我们山东哈德门,李师傅笑着拍拍我的头:同山东人一样纯。

李师傅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名不虚传,无所不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不知道他了解这么多。李师傅说他很少同人聊天,因喜欢我,想给我讲他的一些事让我听。李师傅从他小时候到结婚生子,工作上的起起落落,他同家人的茅盾讲到来新疆的整个过程,彼有传奇色彩,刚正不阿到现在两袖清风要面临退休了,最快两年的时间。怀着恻隐之心静静地听李师傅滔滔不尽讲他的事,承受烟雾缭绕给我肺部的刺激。

有一天,李师傅给我打开了桌子下上锁的一个抽屉,里面有至少十本影集,李师傅随手抽出一本打开,让我看里面是谁,这本影集除了李师傅的妻子别人没看过。

打开那本封皮快烂了的影集,里面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一个人,从黑白到彩色,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这个女人很有气质,长的眉清目秀,发黄变色的照片没能遮掩住她楚楚动人的容貌。

这个女人叫琴,是李师傅的同学,在学校里李师傅同琴是一对恋人,琴出生豪门,有情人不一定终成眷属,毕业后李师傅到了新疆,琴远嫁美国的一个公司职员,从照片上看那职员远比李师傅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李师傅说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同琴在一起,他把这一生大部分的爱恋给了琴,想起琴倍感亲切幸福,琴打来电话给李师傅说李师傅是他永远的思念。

琴到中国带着丈夫去了上海看李师傅全家,李师傅的夫人王妻热情地招待了他们,有一张在外滩的照片我看出了王姨同琴外表上的差距。

每当谈起琴,李师傅目光炯炯,老气横秋的脸上洋溢着童趣,流露出无限的感慨,时而抽着烟静静地想着什么,一定是想琴,想那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血气方刚的年代。

孤独促使人去怀念。

同他去针灸看着他身体上不明原因的肿块,叫他去洗澡他从不拒绝,心猿意马地给他搓背,给他洗头将洗发水故意弄到他眼睛里,听着他迷着眼睛骂我轻轻的打我的手,我很快乐幸福,他的身体每个细节我一览无遗,他很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我们之间已没有什么隐私,他的生活,我的生活都是聊天的话题,聊天内容包罗万象。

李师傅要退休了,我也改口叫他师傅了,退休时间估计的很准确,整整两年。在记忆里不可磨灭的两年,每天两小时我俩厮守在一起两年了。

在一个寒冷的周未,我约他去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看看,我想他走了可能没有机会再来了。

(四)

在师傅工作过的城市他没有朋友,当我提及朋友时,他一脸的伤感,我想人总有一段令人难忘却不想回忆的过去吧。

给师傅精挑细选了一件皮夹克,那夹克上面的很多口袋,师傅很喜欢,他说外出照相可以放很多胶卷,他说这是他最想要的礼物,回到上海他会将上海最美的外滩拍个够,选最好的寄给我,看到外滩我一定会相念他。

师傅穿上并不好看,但他喜形于色穿着看着,我也没说什么,只要师傅高兴就好,半个月的工作给他留下怀念就行了,再说让我买的夹克包着他的身躯,他会感到我的温暖。

我的朋友很热情地招待了我和师傅并让我们住他的宾馆里,但说房间有点冷,当时身上没什么钱了同意的朋友的安排。

进到房间里感觉温度还行,在师傅上卫生间时,我将窗户打开了,怕发现用窗帘挡住,我有理由同师傅睡在一起了。

师傅上了床,大呼冷,我暗自窃喜说我也冷,师傅看看我,说那我们就睡在一个床上吧,我高兴地钻到他的被子里,看着师傅说我想抱抱您,师傅说可以,忐忑不安轻轻地抱着他,如饥似渴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抚摸着他,上上下下。师傅看着我会心一笑:别胡思乱想了,去卫生间放了吧,我心满意足地说不了。

嘴里烟味很浓是那么的香甜。

那天我睡了很香甜,感觉踏实温暖。

师傅要走了,我站在顶楼的窗前看着为他和送行的人群,师傅同送行的人谈笑风生,不时地向顶楼上看,他一定怀念住了多年的宿舍,还有那个天天陪他聊天的那个毛头小伙子。

手里拿着师傅送我的他在外滩的照片,同他在一起快乐的两年的情形不时地在脑海里涌现,记忆犹新,看着师傅坐着送他的车扬尘而去,心也随着师傅飞向了那春雨绵绵的上海滩。

曾经沧海桑田,时光令我的记忆变的残缺,那片片残存是那么的浓厚,每一片都能溢染我的脑海,时间又让一个不知好歹的青年蜕变成逢场作戏的市井之徒。寒来暑往,物换星移,唯一没变的是对师傅的思念,那思念在时光的磨砺下升华。

让我神往的大上海,我要去拥抱你。

(五)

第一次离开生养我的新疆,先去了山东老家,见了未曾谋面的亲人转身来到了大上海。

细雨绵绵,不是知道是不是巧合,日本电影《幸福的黄手帕》在我面前重现,看着楼上窗户伸出舞动的黄毛巾,我到了师傅的家。

那熟悉的味道,那凌乱的场景,那亲切地呼唤。

师傅紧紧拉着我的手,我明显感觉到那是只瘦骨如柴冰冷的手,另一只手上多了个拐棍。

师傅在新疆时就应该有糖尿病,做了一个小手术伤口很久不能愈合,当时没引起注意没查血糖,回到上海后因气候不适应不久就中风了,第一次中风后很快好转,没过多久第二次中风了,自此拐棍同师傅如影相随。

王姨看上出很朴实,谈吐很文雅,不失落落大方。

很快6个菜上了桌子,听说我要来王姨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菜。

师傅得中风后吞咽功能很差,吃饭里发出的声音让人难以忍受,王姨在细心地照顾他同时也给我不停地夹菜。

那声音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我放下了筷子,看着师傅面无表情地吃着。

师傅老了。

弓着背,几缕无力的头发垂在布满皱纹横竖如沟壑的脑门上,稀疏的眉毛下无精打采的那双眼睛雾蒙蒙的,似乎那满嘴发黄的假牙在嘴里晃动,褶皱的嘴角上不时地有菜汁流出,力不从心的手都是骨节,抖动着夹菜撒了一些在旧旧的桌布上,过去那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超凡入圣的师傅已不存在了,望眼欲穿8年后,重新进入我视线的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朽。

情不自禁拿起了筷子给师傅加了点菜,分分心才能掩饰我内心的伤痛。

菜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心是酸的。

可悲的忘年交,真令人憎恶。

吃过饭,战战兢兢的师傅拉我坐到沙发上,笑容可掬地看着我,羞怯地向我伸出了手:给我给根烟,老婆不让我抽。

看着师傅那媚颜,我的泪水都快流了出来,慌忙拿了一根烟双手递给了师傅,师傅手抖动的很利害,我又迅速双手给师傅点着,师傅咧着嘴,猛吸一口,一份满足从脸上流露出来。

:“哈德门?”

:“为您准备的。”

看着烟头上的火一闪一闪我无言………

师傅吮吸着那纯香。

在他的桌子上,抽屉里,床边,卫生间,餐厅里我藏了十几根烟,给他留点惊喜吧。

我离开了,离开那悲凉。

到了宾馆师傅打来了电话问我,你是不是还要去看别人,怎么这么多东西还在我这,我说那是我给您买的,都是您的,我在大上海没有认识的人。

第二天,我要回新疆了,电话道别,师傅说没照顾好你,你去外滩了吗?我说没有您什么地方我都没兴趣。师傅说你下次来我的病好了,我带你去外滩,我还没来得及照相呢。我说会的,我会来,很快。

(六)

回到新疆,打电话的频率高很多。

师傅非常遗憾没同我一起去外滩,说起外滩师傅很伤心,那里留下了他很多年轻的足迹,如再去外滩同他携手的只能是我。

我对师傅说,你身体好了我一定陪您去。师傅说可能不行了,身体恢复的可能没有了。我说我背着您去,师傅大声笑着说你背我?那不累爬下才怪呢。我说走慢点,多休息,应该没问题。

师傅很兴奋说那你背我从南京路转一圈到城隍庙很吗?我说行,一定。

很多话在电话上不好张口,我发也信息:我永远也忘记不了您,您是我的梦,我的唯一,真想让您张开怀抱再拥抱我一次。师傅回了信息:我的梦里常有你出现,来吧,我会给你一个热情的………。

过了一年,去大连学习,结束后我又去了大上海,师傅放下拐棍紧紧地拥抱了我,我分明看到他混浊的眼眶里湿润了,我的脸紧紧贴在师傅的脸上,嗅着他的气息,感慨万千。

一切如故,吃的还是那几个菜,说的还是那些话,烟抽的还是哈德门,只是师傅显的更加的苍老。

在师傅家里呆了一天,临别时,师傅看着外面的绵绵细雨,无可奈何伤感地说外滩去不成了,我说明年我还来,您的身体一定会很好,我带您去,不行我就背您。师傅连声说好,要我一定要做到。

师傅颤颤巍巍地送我到门口,小声对我说你能不能住一晚上,看着师傅半吞半吐地样子,我不能确定他想的是什么,弦外之音可能是想感受我给他的温暖吧,面对一个老气横秋的老人,我选择了尊重他,我离开了。

放手虽然会留下遗憾但会让思念变的长久、矝持。

每当看到师傅给我的相机三角架睹物思人,悔不当初的拒绝,思念与现实的结合应当才是完美丽的一瞬,后悔不及。近十年了,心向往之的师傅同我在一起的时光在脑海里片片记忆犹新,那会心一笑、抑扬顿挫报阿拉子腔调、那暗室里的烟火、令人沉醉。

电话中我说要是能将我的十年给您那是多么的美妙,云雾飘渺的大上海,细雨纷飞的上海滩会令我俩流连忘返,牵着您的手感受鸟语花香的良辰美景,那诗情画意的场景会让人留恋。

师傅说你的十年?不了,我这一生的大部分都给了琴,剩下的不多了又给了你,十年我不要了,我够了,有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很满足,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我就好。

叫我干爹吧。

(七)

近半月没给干爹打电话了,打了几天都没人接,我的心悬了起来,寝食不安,后来不顾时差,午夜12点我打了个电话,打通后是王姨接的,听到是王姨的声音,不详之感冲上头顶。

同预料的一样,干爹住院了,第三次中风。

说了些安慰的话,电话挂了。021的电话我打的机会不多了。从那天起基本每天我都会拨一次021打头的电话,那是我万里外的牵挂。

干爹的病不见好转,我心急如焚。

就这样过了近一月,我打电话过去,干爹的女儿从西安回来了,接上电话后,先对我的关心表示了感谢,干爹从医院回到了家里,同干爹的女儿说了几句话后,我提出让干爹同我说话,干爹的女儿说他说不清楚话,我说我想让他听听我的声音,他会很快乐,干爹的女儿将电话给了干爹,在电话里我听到的是混沌不清急切的声音,他是想见我吧,可能也会想那毛毛雨下的外滩。

一切都将逝去,我有心理准备。

一周后,我接到了来自大上海的电话,第一句就是谢谢我对她父亲长久以来的关心爱护,我妈妈常提到你,我爸爸认识你这个好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我欲哭无泪。我提出能将我送给他的维吾尔小帽放在他的身边吗?他的女儿说没见过那小帽,问了王姨,王姨也说没见过,干爹的女儿说他有个柜子上着锁,不想打开它,里面是他生活的全部。我想那里面一定有顶华丽的小帽及琴姨妩媚的照片。

多替我给干爹烧的纸,干爹的女儿答应了。

还想提出能否将我以义子的名义刻到某个地方,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刻骨铭心的10年已成过往云烟。

一月后的晚上,我打了电话给上海,王姨接了电话说女儿已回西安了,她单位很忙。说了很多安慰王姨的话,我的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哽咽片刻告诉王姨我很想干爹,王姨说她也想他。我强颜欢笑地说干爹性格古怪,没有他王姨要快乐点,王姨说家里空落落的我怎么快乐起来?他在还有点声音,我还知道我要为谁做饭。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我理解他,希望你快快乐乐、身体健康。

说完后,我流着泪水删除了干爹的手机号、信息及家里的电话,擦干了泪水,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那一闪一闪的星星真像暗室里干爹的烟火。

(八)

山东家里有事要我回去,春暖花开我回到了山东,处理完家里事物,我第三次去了上海,总感觉在大上海有我的一席之地且有未了之事。

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行进,一切都与我无关,城铁里一人静静地坐在车门边上,任凭人流从我身边上上下下。混混沌沌地从出站口出来,漫无目的进入春色满园的人民公园,那里的玉兰花在开放,开的正浓,茶花也如此娇艳,淡淡的清香随风游荡,沁人心脾。

坐在长椅上,点燃一支哈德门,云雾缭绕,心里空荡荡,大都市没有点燃我的激情。

漫步南京路,没有目标、没有企望,心中的阴霾比压在头顶上的乌云更凝重。大上海下雨了,抬头看看天空,似乎没有雨滴,用手接也感觉不到,但我的脸却明显打湿了,是不是梁雁翎的《像雾像雨又像风》唱的就是大上海的阴雨天:再给我一次最深情的拥抱,让我感觉你最热烈的心跳,你对我像雾像雨又像风……

“叮铃铃叮铃铃”有轨电车从我身边驶过吓了我一跳。

看着急驶而过的电车,突然想起来我要背着干爹等着电车的停靠,电车停了,车上空无一人,到处都摆放着鲜花,我将干爹扔到车上随着电车奔跑,干爹在车里向我挥手,我紧随电车直到终点,搀下干爹再背上跑向外滩,在鲜花盛开的花坛边椅子上放下干爹,我喘息未定拿出水来,干爹先喝一小口,我喝一大口。对面的东方明珠直插云霄,惟我独尊。接下来背起干爹疾奔城隍庙,在锦鲤翻游的池边,把干爹安顿好,让干爹喝口水,我去买那12块一个的包子,拿两根吸管都插上,我弓着背同干爹头顶着头吮吸那鲜美清香,对视,会心一笑………

天使

用你一生的时间等待第二次机会

因为逃避能使一切更好

总是有理由说感觉不够好

在一日将尽之时觉得难过

我需要散散心,或是一个美丽的解脱

回忆自我的血管渗出

让我体内空无一物,了无牵挂

也许今晚我可以得到一些平静

在天使的怀里飞离此地

远离黑暗、阴冷的旅馆房间和你惧怕的无穷无尽

你在无声的幻梦残骸中被拉起

在天使的怀里愿你能得到安慰

厌倦了走直线,你转弯的每一个地方

总有贪婪的人和贼跟在身后

暴风雨仍肆虐不止,你仍在编织谎言

以弭补你所欠缺的

但那於事无补,再逃避一次

会使人更容易相信

在这甜蜜的疯狂、光荣的忧伤里

使我颔首屈膝

在天使的怀里飞离此地

远离黑暗、阴冷的旅馆房间和你惧怕的无穷无尽

你在无声的幻梦残骸中被拉起

在天使的怀里愿你能得到安慰

在天使的怀里愿你能得到安慰

谨以此文缅怀我的师傅


本文由"可乐"于2009年06月15日发表于茶社,文库收录最后更新于:2025年09月08日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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