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看,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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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在医院陪护照顾他的那一年里,追更了一部转载小说。在那部小说里,小林和老纪的定情曲就是这首《传奇》。李健这首歌原本只是喜欢听,结合小说的剧情后,旋律和歌词有了生命力,有了想象中的故事画面,变得格外不一样。

小说内容再离奇再千回百转,都是作者塑造的悲喜,不过梦幻泡影。但却是我在那段时间的内心情感映射,看着虚构的故事,捱着苦闷的真实生活。

故事里小林同时面对爱人和父亲躺在病床上,而我同遭此难。那一年里陪着他辗转各大医院,困于医保和疫情,住进去不到一个月又要联系另一个医院,住院期间封控在病房里不能下楼。待年底他刚稳定病情办妥出院手续,老父亲又病了。周末出院,周一又进去,同一个医院,只是换了不同的楼层。

一边记挂着家里的他有没有按时吃药,一边小心照顾动不动发脾气不配合医生治疗的父亲。

晚上睡在折叠陪护床上,追看更新的一两个篇章,是一天中唯独的放松时刻,跟着剧情或喜或愁。

在医院照顾他的时候,晚上经常要起来给他接小便。睡到迷迷糊糊被喊醒,有时大脑断片,一时竟不知此身何处今夕何年。

最初是他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从此就闯入我的生活。

因为他不是我的理想型,对于他的死缠烂打甚至有些抵触和反感。

就说他不过是馋我未经人事的年轻身体,最多百日,新鲜劲一过就抛之弃之。

可能是为了表明真心,后来同意交往接受了他,他反而只是拥抱和亲吻,对睡在怀里的我并无过多举动。

就当他是情场老手的等着我这个小白兔自投情网吧。相处几个月后,我们之间感情更好了,他再把“百日魔咒”来打趣我,以至后来“千日魔咒”继续揶揄我。

结果呢!还说不是大骗子,这才3千多天就扔下我了,终究是万日魔咒无法打破。

对于这样异于世人的情感,有的说是后天环境造就,缺父爱或者童年缺少关爱。又有说天生如此,人一生下来就决定了,非外力可以扭转。

小时候记事早,可能还不到两岁时,有天晚上从梦中惊醒,睁眼四顾一片漆黑,安静地能听到耳蜗内的嗡鸣。楼下有争吵声传来,还不能自己爬起来下床走。莫名有股忽远忽近忽大忽小,若有声若无声像个漩涡一样的黑洞在眼前在身边。感觉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惊恐袭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声大哭。好一会才惊动楼下的大人,已经记不起是母亲还是哪位长辈把我抱起来。下楼看到屋子坐满人,有认识有不认识,现在已不能记起看到的都有谁。祖父坐那默不作声,父亲边拍桌子边怒吼。如果那时已经会说话能走路,我肯定会蹒跚过去,依偎在他身边抱着腿,软糯地跟父亲说不要生气,让他不要凶祖父。

但那时太小了,还听不懂大人们说话的内容,也说不出口一个字,还没能知道开口讲话。

“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这就是小小的我最早记忆。

可能就是还没学会说话走路就留下这样的深刻记忆,小时候乖巧的格外讨大人喜欢。是的,包括脾气暴躁一点就着的父亲。虽然跟母亲三五天就会小吵大闹,对家人从来没有和颜悦色和欢声笑语,却格外给了我疼爱的亲昵。刚上学那会,父亲早上会喊醒我起床,等母亲做早饭时,坐着烤火的父亲会把我搂抱在怀里,我就站在他两腿间,小小的双手被他用大手捏握住,背倚靠父亲胸前,头或贴在他胸前蹭,或将下巴忖他腿上,感受着火光映照的温暖也感觉着父亲的怀抱的温暖。这样的日子太过稀少,只有在刚上学的那个冬天。

长辈们都很喜欢这个乖巧亲人的小不点,而小小的我总是会主动亲昵男性长辈,让我叫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嘴甜,如果看到的是面相端正或者慈祥儒雅身材高大的长辈,会格外高兴地嘴甜地多叫几次,如果能哄得他笑的开怀,就会很开心和满足。

祖父是我那时候的一片天,与暴躁阴晴不定的父亲不同,祖父很少发脾气,从来没对家里小孩子发火。祖父跟奶奶说我太心善心软,好是好只是,他后面的话那时我听不明白。

他爱看书,也爱给我们讲书上的故事,包括红楼梦、西厢记、水浒、三国、西游、前后汉、隋唐英雄等等的,我哪能听懂,只记得几个人名。红楼梦一直到他走后第二年,我才在学校图书室翻出一套很早的版本来,边看边零星想到哪些是他以前讲过。

时常带着我去采草药摘豆子,每年祖父种的绿豆和红豆都是硕果累累,摘完晒干后,跟他和祖母剥豆子又能听他讲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包括他年轻时的起伏和惊险。

他年轻时出去闯荡,广交朋友。有一年修族谱,好些个外地同宗的老先生来商讨事由,齐聚到我家,在爷爷那厢白天到晚上得讨论。那几个老人跟祖父年纪相仿,不过按辈分我要喊爷爷也有要喊伯伯的,还有同辈分我只能喊哥哥,长须白发的哥哥。

这些年翻族谱来大约理清那时来的人有谁,特别是要喊哥哥和伯伯那两位,看着他二位写的序和记言,能看出他们那时古文功底扎实。

几番打听后粗略得知,那位兄长年纪更大些,邻县的公职人员退休。叫伯伯的是邻县高中语文老师,他的名字我很喜欢,听着看着就让人很温暖。只是太过久远,我已记不起他二人谁的胡须更长,谁帽子下的头发更白。

当我莫名情绪低落忧伤,没有来由,也形容不出内心难受的时候,言语的宽慰哄劝是很无力的。祖父就耐心地安静陪着,带着我四下走走,到葡萄藤蔓中找出入秋后仅存的一小串葡萄来,稳稳地递到我手中,好似这意外寻到的葡萄是无处惹尘埃的菩提子,能让我平息内心不安惶惑,可以涤清压在我心头的迷障和无名业火。

祖父就是我情绪无处安放的港湾,陪着他度过了最后的几年。从暑假到寒假,照顾病重的他,到最后擦洗身体入殓跪别。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安葬后的某天说起有人借了祖父几本书没还,但是未经我手没得凭证也不好去索回。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

祖父走了,也带去我懵懂不安和悲喜天真的少年时光。此后再无人可以依靠和安抚我凌乱不安的心境。

小时候听他讲聊斋和其他志怪故事,离世的人会化作某种意向或事物伴在身边,可以感知得到。

但我闭眼四顾,却抓不住祖父存在的一丝感觉。

可能是内心的自我补偿,晚上开始频繁地梦到他,梦中有多惊喜万分,醒来就有多怅然已失。这种梦中相见的场景多到后来已经知道是在做梦,格外珍惜梦中与祖父相聚的时间,生怕随时可能因醒来而导致的梦境中断。

仅有那么一回,清晨醒来打断了梦中重聚,懊悔不已赶紧闭眼让自己放松,期盼能赶紧入睡续回梦境。

所幸那次梦中仍然见到祖父,梦是续上了,场景和环境却已经变幻,属于重开一梦了。

这种思念的梦,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他的出现,帮我做完了祖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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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uuboo"于2024年12月06日发表于茶社,文库收录最后更新于:2025年08月19日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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